穆谨贴在南槿唇角的动作一僵,抬眸正对上她的,为她眼中的清冷而心中一凛,他蹙了蹙眉头,微微隔开些距离,仍是撑在她的上方,不满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沙哑,有着动情后的旖旎韵味,像浓郁的刚刚化开的蜜糖,牵出一缕一缕的情丝,一根一根都渗入她的胸口,缠绕着她的心,想要就此将她溺毙在这甜蜜中。 但南槿的心早已千锤百炼,是他所未曾预料过的。
他惊讶地看她强硬挣开自己的怀抱,整衣在对面坐好,眼眸只垂下一瞬,再抬起时,刚刚明显的松动已消失于无形,又回复到那个百折不挠的南槿,那个不愿走近他一步的南槿。
他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挫败,没有起身,就势翻身躺在榻上,一手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眉眼。
鼻端前一刻还满斥香软气息,这一刻空气已坚冷如冰,连呼吸都困难。
沉默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终点,马车刚停,还没稳住,南槿便起身下车,独自留在车中的穆谨静默一阵,还是起身追了下去。
白欢不在,好像全宅子的下人也都跟着没了踪影,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槿觉得整个后背部以及后脑勺都有些发麻,下一刻要发生什么,她都能猜到,心里乱作一团,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穆谨拉住她的手臂,快步走到她身前,抬起她低垂的下颌,一脸的严肃。 “你要拒绝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行?”
南槿抬手想要拍开她钳制她的手,却反而连双手也被钳制住。 她勉强将视线转向一边,冷声皱眉:“你于我有恩,如果是要报恩,我的命都是你的,但是要喜欢却没有办法。”
穆谨喉头一哽,自己满腔情意被她一句话堵得一丝余地都没有,他有些恼怒:“那要是我对你没有恩呢?要是我们只是普通的关系呢?”
“那便会是朋友!”南槿毫不犹豫地答。
“那你到底要怎样?难道一辈子再也不能喜欢别人吗?”
“对!”
穆谨皱得死死的眉头在听到这一句时反而松了些,感情的事从来不可能有这样绝对的答案,他虚长她几岁,这一点倒比她看得清楚。 是他心急了,才换来她如此坚定强硬的拒绝。 他想或许是他低估了要她重新接纳一个人所需要付出的努力,那么好吧,他忍。
他松了手,只安安静静地站着,高大身形完全笼罩住她,明明是这样弱小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将自己磨出如此坚硬的外壳?他无奈地笑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无声离开。
南槿一直憋在胸腔的一口气此刻终于得以释放,她又狠狠地呼吸几次,才转身看向门口,那里已空空如也。 冷风卷着雪花纷乱落下,门口的灯笼跟着摇摆不定,一直没觉得怎么冷的这个冬天,突然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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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永宁三年春,永宁帝派兵南伐,至夏中,收湎郡,设郡丞,南越正式完成统一。
大军凯旋后第一件事便是lùn_gōng行赏,而此一举彻底改变了南越国内各阶层的现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原本士农工商排最末的商人阶层因提供粮饷、助战有功,纷受封赏,更出现了众多盖着皇家印章的“皇商”。 打的旗号是为皇家经商,实际只是让皇家参与利润分成罢了,当然,皇商的一切行事都需受户部监管,一旦越界,就不止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了。
为数不多的皇商里,有唯一的一家钱庄——岳来钱庄。 谁也不清楚原本默默无闻的一家小钱庄究竟是如何一夜越级成了皇商,思来想去,能得出的结论无非就是捐的钱比较多罢了。
而事实虽差不离,却也并不止于此。
岳来钱庄在战前拿出了几乎全部家当,才能在一众商家名单上排上一个较好的位置,而战后它更是自愿将上缴国库的利润分成再提高一成,才得以拿到“皇商”的印章。
商人无利而不往,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而当卫瑜桓拿着一众“皇商”名单时,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当初户部尚书究竟是如何想到的“皇商”这个名头的?
这种做法确实是妙极,既充盈了国库,又免去了偿还这些“皇商”当初提供的巨额钱粮,同时也对南越商业发展有利。 商人地位低下,确实是持续了千年的弊端。
但是以户部那些文士出身的腐儒身份而言,提出这样的建议就不太寻常了。 卫瑜桓眉眼清冷,唤过大总管张福,细细吩咐了一番。
张福领命下去,卫瑜桓便起身去了椒房殿,那里有专为太子设立的讲堂,太子已经五岁,他为他专门请了师傅教授功课。
夏末的下午,太阳炙烤整个皇宫,卫瑜桓在殿外远远的地方便下了轿,不顾烈日当头,慢慢走向椒房殿。 即便是这样一个热气哄乱的时节,这座宫殿仍是冷清得过分。 当值的宫人从来连走个路喘个气都轻飘飘的,唯恐发出一丝声息惊扰了整座大殿的气氛。
卫瑜桓曾极度厌烦椒房殿出现的除太子以外的一切人和事务,在他眼中,这座大殿只是那一个人的代表,一切与她无关的,都是多余。 但太子一日胜过一日的沉静,让他心生慌乱,于是又让人在整座椒房殿所有空地栽上各式各样的植物,一年四季都花开不败、绿树成荫,于是殿内多了几分生机,但是人还是原来的人。
卫瑜桓渐渐明白,孩子的沉默与其他无关,他们父子都一样,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