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戌时,怀瑜娘儿们回到童家坳,三房门楣上三个大字-松涛苑清醒如昔,牌匾是父亲亲手所写,十分应景,童家坳依山傍水,背靠苍劲山峰,脚踏潺潺河流。
童家三门共有五座气派宅院,皆是三间四进格局。主宅景颐堂,余下四座宅院拱卫正院左右。主宅景颐堂由老爷子带着大房居住,左侧的宅子属于二伯父童如龙,目前空置。
怀瑜一家所在松涛苑则在主宅右侧。
看着阔别七年故居,怀瑜眼眶瞬间湿润了。
七年了!自从爷爷故去,怀瑜一家子被大伯二伯联手从这里赶出去,一直到怀瑜被大伯父诓骗冲喜,死在关家,怀瑜整整七年没有踏入故居!
怀瑜忍住眼泪,昂首跨进松涛苑,快步走过岁寒三友汉白玉石壁影,壁影后面一条宽阔笔直方砖通道。
庭院左边,靠墙一丛翠竹,飒飒轻摇。通道两边各有一排碗口粗的桂花树,此刻正是花季,浓郁飘香,右边靠墙则是郁郁葱葱的是一排宝塔般的橘树,此刻正是满枝桠的柑橘,黄黄绿绿,鲜嫩欲滴。
怀瑜快步上前,玉手抚摸着桂树,当年刻下的身高线历历在目。隔世再见,怀瑜心情激荡,泪水簌簌滚落。
通道两边原本都种着橘树,是怀瑜提议让父亲改种桂花树,说是好等到八月十五,在桂花树下吃着月饼赏月,看月亮里的吴刚砍桂。
童如山很宠女儿,花了大价钱从乡下桂花吴家买来,合着团箩一般大的根块,一棵树足足三四百斤,八个小伙子合力才抬了回来。
桃红回家正在欢喜,陡见怀瑜眼中有泪,目中讶异:“姑娘,怎的了?”
怀瑜抬脚走了:“无事,风迷了眼!”
怀瑜泪光盈盈,她一路穿过中堂,绕过黄花梨金玉兰屏风,踏上后通道,这里铺排可在怀瑜脑海一样。右抄手过去是怀瑜爹娘住房,左抄手游廊出去就是怀瑜所住东跨院-漱玉轩。因为院子里有一株苍劲白梅,故而得名。
怀瑜绕过小院,步入房后丛竹,竹边有桃有杏有梨有石榴,春天一到,红红白白,煞是热闹。中间劈出一块空地,是童如山专门给女儿搭起秋千架,秋千架上攀爬紫藤,此刻正是蓬蓬勃勃,一串串紫晶一般。
这里正是怀瑜前生最喜欢场所,春日的晌午,夏日黄昏,怀瑜总喜欢来至这里,或是攀摘花枝,或是坐在花树掩映的秋千架上看文章。她在这里读了千字文,背熟了女训,女戒,烈女传。
父亲答应过,得空教导怀瑜读诗经习四书,只可怜,灾难忽降,父亲去了,怀瑜从此忙于生计,无暇读书了,无忧无虑生活也一去不返了。
时过境迁了,怀瑜依旧难以释怀。为了摆脱浓郁的伤怀,怀瑜坐在秋千架上,脚下往后一退,拼力一蹬,秋千就似离玄之箭般飞飞射而起。
桃红吓得惊叫起来:“姑娘?”
从来怀瑜文雅贤淑,从不敢这样大胆,她总是让丫头轻轻推动,微微荡悠。
怀瑜她闭着眼睛,珠泪滚落:这样悠闲滋味真是好极了!
秋千慢慢停住,怀瑜悄悄擦拭眼角,下了秋千。怀瑜黑眸清凌凌看着桃红:“别急,且死不了呢!”
桃红急白了脸,上来搀扶怀瑜:“奴婢不是这意思!”
怀瑜灵巧的摆脱了桃红,幽幽一笑:“没事儿,从未离家这么久,我想家了,想把所有地界走一遍。”
怀瑜一壁说话一壁抬脚就走了:“你有事自去吧,不用理我!”
桃红笑容滞在脸颊,抬眸看着姑娘,桃红忽然觉得自己服侍五年的小姐十分很陌生起来。
桃红自从五岁开始就陪伴同岁的小姐,两人形影相随,同吃同住,无话不说,就连名字也是姑娘所起。
那日,她被娘亲牵手来见小姐,正值春暖花开,小姐正在荡秋千。
她原本叫做大丫,姑娘说不好,得有个正式名字。姑娘说话间笑盈盈抬眸,瞧见满园芬芳,赞叹一句:桃红柳绿。
她很灵巧道了谢。桃红从此就叫桃红了。
此后,桃红成了小姐怀瑜最知心的朋友玩伴。即便后来又来了聪明能干的青柳,也没能撼动桃红的位置。
多年的朝夕相处,桃红能够感觉姑娘对自己的细微变化,自从姑娘落水,桃红就感觉到了姑娘对自己疏离,眼下,这种违和之感再一次强烈起来。
桃红有些不知所措,身上不由瑟缩一下,瞬间又挺直腰杆追上去:“奴是姑娘贴身丫头,姑娘在哪里,奴就在那里。”
怀瑜回眸。
桃红信心更足了,福身笑道:“姑娘,奴进门就传了热水,再不用就冷了。”
仇人当面,怀瑜装得很辛苦。闭闭眼睛,怀瑜最终忍住了舌尖之话‘我死了呢?’
而是换成:“好吧!”
桃红面上浮起一丝喜色。正在得意,忽闻来一声娇嗔:“这个死丫头桃红,准是她唆使姑娘,姑娘偏偏就喜欢听她胡闹!”
说话声音叮当脆响,这是怀瑜另一个大丫头青柳声音。
怀瑜心情开朗起来,快步绕过山墙,转上游廊,青柳正俏生生立在门口,指手画脚责骂小丫头枣儿。怀瑜眯眼,青柳依旧那么模样娇俏,性子急躁:“你们做什么的,就知道说不知道,不知道......”
她正骂的兴头,乍听脚步声响,抬头见瞧见怀瑜,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儿:“我的好姑娘,太太问了几声了,叫快些收拾好了过去用餐呢!”
怀瑜抬脚进了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