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邝胤儒其实缘于一场意外小样往哪跑。
爹爹说,我应了天上主战的破军星而生,命中身带不详。我出生的那天,天上的破军星光芒大盛,满天星光汇成一束,直直射到我家屋顶,片刻后红光散尽,我就呱呱坠地。这个场景震惊了爹爹,那时,一个云游僧刚好路过,见此情景,给爹爹指点迷津:只有将我养在闺中十八年,才能化解了这个天定的命数。
因此,我从来没有踏出家门一步。凡事都有个例外,去年还是寒冬腊月的天的时候,娘生了病,爹忙着打理私塾又担心娘和我,最终也病倒了。爹娘的病来势汹汹,双双卧床。吃了无数的药也不见好。
为了给爹娘看病,家里能用的银两都用了,能变卖的也变卖了,可是我们本来就不富裕,只能另想办法。我自觉女红做的还不错,便瞒了爹爹私自出门,拿了些绣品去绣坊,请求老板帮我卖了换钱。
那日我卖了绣品买了药回来,路过一个静谧的湖边时,遇到了一群地痞无赖。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块头很大的男人还伸出一只脏手来摸我的脸。摸着摸着,便要凑脸过来亲我的脸颊。他笑得猥琐而丑陋,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十分骇人,我觉得很恶心,想扭开脑袋,却被他紧紧钳住了下巴。
正茫然无助间,一个一身玄色衣衫的青年却突然冲了过来,三下两下便打跑了他们。
我向他道谢,他摆摆手,“我最见不得那些不成器的欺负弱女子,这只是小事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我见他衣饰不俗,想起爹爹说过,这年头的纨绔子弟都爱演些英雄救美的戏码来博女孩的欢心。爹爹历来不骗我,他说的话我自然相信,我心里便微微冷了些,又惦记着爹娘,便赶紧三言两语拜谢匆忙往家走。
等我到了家门口,神差鬼使般地,我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一看我就吓了一跳,原来那青年正跟在我身后不远处。
见我看他,他尴尬地搔着头笑了笑,道:“你一个姑娘家,走的又是这样偏荒的路,我不大放心便跟了来,还请姑娘勿怪!”
我看他白净的脸颊涨的通红,不像是做出来的,再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十分好玩,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笑过之后,他说他姓邝名清远,自小浪迹天涯,得名师指导习得一身好武艺。我给他说了我的名字,他便让我叫他清远哥哥,他亦唤我秦儿妹妹。
“清远……”刚叫出两个字,我便觉得不好意思,那个“哥”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哎……”他看着我发红的脸,唇角微微上扬:“叫清远……额……也很不错……”
他这么一笑,刺激了我的某一根弦,傻不拉几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你要是觉得亏,可以叫我秦儿啊!”说完才发现不对,脸便红得更加彻底。
邝清远唇角拉开一个大大的弧度,一双清水般的眼眸全是闪闪的笑意。
邝清远似乎很闲,每次我出门送绣品去绣坊,打开门便能在门口看见他。他陪我到城里,然后再陪我回来,路上便捡些好笑的事说与我听,我常笑到支撑不住,全然忘了爹爹教我的女儿家的矜持。
每每这时,邝清远就会认真地看着我说:“这就对了,秦儿,你原是该多笑笑才是!”
我的绣品卖出了好价钱,我说与他听,他笑道:“依我看,那些没眼光的家伙给的银子,连你的绣品的半个料脚也买不到,你竟这样开心,也不嫌亏吗?”
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天,因为有了邝清远的陪伴,我也不觉得清苦多少了。爹娘因为有了钱治病,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爹听说我竟自己拿了绣品去买,抛头露面的,便红着一双眼睛厉声训我,训着训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我知道爹想起了那个命数的不详,我怕再惹爹生气,便再也不去卖绣品了,只在家专心照顾二老。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便没有再去见过邝清远。
转眼便到了暮春,有天早上,爹的一个学生来拜会爹爹,说是殿考上被题了状元,请爹爹和娘明日到城里赴宴。第二日一早,我仍旧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绣荷包,爹和娘刚被接走没多久,邝清远便跳进了我家院子。
我十分诧异。
几个月不见,邝清远瘦了很多,看上去十分忧郁。他进了院子后也不动,只是定定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说话,也不走过来。
我冲他微微一笑,戏笑着说:“看来我家的围墙不高,拦不住那些身手不凡的飞贼。”
他傲然一笑:“你家的围墙再高,却阻拦不了我。”他信步向我走来,到了我身前,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在我呆愣愣的目光注视下,他皱着眉,说:“瘦了。”
说不上为什么,我如同第一次见他窘迫的样子一样,“扑哧”笑了。
那天我们又聊了很久,临别时,邝清远看着我刚绣到一半的荷包,一把抢了过去,笑问:“这个送我可好?”
这个荷包是我绣着完的,手工算不得好,只是图案是我喜欢的莲花,倒也颇得我心。
我抢回来,他亮晶晶的双眸迅速暗了下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声音苦涩:“你不愿给?”
我看不得他的失落,忙哄道:“这个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只是还没绣好呢,绣好了你再来拿好不好……”
邝清远这才笑了开来,点点头,一溜烟的越过围墙消失了。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