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安清悠夸归夸,却似是并没有放过安子良的想法,笑盈盈地对着他道:“二弟,大姐记得出嫁之时曾经听说,你在城外的庄子混得风生水起,生意却是做得不小,如今大姐手头儿紧,先找你借几分银子花花?”
“借银子?”安子良一听要往外掏钱,立刻变成了苦瓜脸,试探性地问道:“大姐你借多少?”
“二弟你有多少?”
安子良的脸登时白了,大姐这是准备卷包汇不成?眼珠儿一转,却是忽然拍着胸脯说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银子!大姐既是手头不便,做弟弟的自然是两肋插刀倾囊相助了。多了不敢说,回去砸锅卖铁凑个两三千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安子良说得豪迈,脚步却是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却见安清悠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悠悠地道:“退也没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姐夫追踪找人的本事天下无双,不知道二弟你能跑得倒哪去?”
安子良登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苦笑道:“大姐,你和姐夫这是来回门儿的还是来打劫的?我……我出五千两银子行不行?”
“二弟真是出息了,如今随口一句话,五千两银子便是轻轻松松。也不枉你姐夫昨天回四方楼忙活了一宿……”
安清悠微微一笑,却是变魔术一般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册子来,随手翻了两页却是笑道:“京城东郊的头号马商,草料商,外带良记车马行的大东家,二弟果然是天赋过人,短短几个月竟闯出这么多名堂来。大姐找你借个一万两千两银子,不算难为你吧?”
“一万两千两?”
安子良大叫一声,登时向后一倒,咕咚一声便栽倒在了地上,却是任凭人怎么叫也不肯醒过来。萧洛辰摇了摇头,却是笑骂道:
“我说舅子,区区一万两千两这么一点点小数目,怎么就让你这位刘总督的高足吓成这般模样!多大点儿事儿也至于装昏做死?再不起来,当心你大姐拿水浇了。”
“……”
安子良却是充耳不闻,很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虽然明知道在萧洛辰面前扮死相无异于班门弄斧,但是事关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莫说是水浇,便是用火烧成了烤猪也是坚决不肯吭声的。
“切!没出息!这么点儿小钱就弄成了这样!”
刘总督却是很鄙视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关门弟子,这当儿却是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对着夫妻两个撇了撇嘴道:
“闹了半天,你们小两口儿是手头短了花用。不就是钱么,切!我再加上三万八千两,一共五万两银子够不够?那个……大侄女啊,我来教你一个法子,你弟弟晕就让他晕,回头你去找你家老太爷,让洛辰这个做孙女婿的把庄外的差事接了过来便是。你男人三教九流混得熟,这事情硬是做得!而子良将来是要走仕途的,枉自担个商贾名声也不好,到时候他那些产业置办,不是就归你们小两口……”
话还没说完,安子良已经一猛子蹦了起来。大叫一声道:
“姊弟情深,弟弟我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大姐,打欠条!”
安清悠“扑哧”一声乐了出来,那边刘总督却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儿地道:“跟为师的比算计,你小子嫩远了去了,老老实实再多学个三年五载的,顶多也就出个半师!这一招叫釜底抽薪,记住了?”
这似乎才是这一对师徒之间彼此教授参学的方式,安子良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却是很无奈一般地点了点头。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刘总督则是看了看安清悠和萧洛辰这一对小夫妻,忽然一本正经地道:
“挣钱不易,捞钱更难,借钱则是最大的学问。你们两个都是精明人,自然知道这种撒泼打混子的事情不过皮毛小技,借钱当然要有个借钱的样子。既是要谈银子的事情,老夫就陪你们两个小字辈好好地谈上那么一谈。说吧,要多少?”
说罢随手拿起一只茶碗,却是在口边慢慢地饮啜起来。安清悠在旁边看了,忽然微微一怔。
虽然早就知道眼前之人曾来给自己贺喜,但是当日顶着盖头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说起来今儿才是和这位督抚之首第一次打交道,虽只是一个端杯啜茶的小动作,他整个人却似乎变了一个气质一般。
稳如泰山、停渊峙岳,印象中似乎连前世见过的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商业巨子也赶不上。光是这份简简单单的做派,便自有一副宗师气度。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安清悠暗自微凛,却是更知道这位自号天下第一忠犬的六省经略总督能够统御江南二十余载,绝非外界传言的那般只靠着皇上的恩宠与拍马屁。这样的人若是认真起来,那才叫非同一般。心中把来时的策略反复又默念了几遍,注意力已是前所未有的集中。
萧洛辰在旁边,眼中的亦是认真之色一闪而过,只是转眼间却又浮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凑上去笑嘻嘻地道:
“刘大人您的理财之技天下无双,富可敌国谁不知道?我们这小两口苦哈哈地过点儿穷日子,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想起您老。您随便拔根寒毛就比我们的腰粗,至于跟晚辈这么认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