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还有谁比你刘总督更加清楚,你这个做大掌柜的反而来问我?”
寿光皇帝笑骂一句,却还是回答道:“朝廷岁入,除了田赋丁税,便是盐铁之利。此乃为国四入耳!至于其他……哪一样东西是天下人必不可缺的,那便是朝廷的最大的收入。”
寿光皇帝统治大梁数十载,帝王权谋之术固然是号称天下无双,治理江山的本事亦是颇为了得,凭心而论实为大梁开国以来少有的励精图治之君,这等小小问题自然是信手拈来。
在工业时代到来之前,封建王朝的治理向来是以农为本,但是纵观历朝历代上下几千年的史书,田赋丁税固然是在收入之中占得比重很多,但朝廷的其他收入超过田赋丁税的,却是大有先例。
好比这盐铁二字虽然人皆知其中巨利,但当时统治阶层的精英们有时候却把它看得比田赋还重,尤其是国势兴盛人口众多之时,几乎历朝历代都要有以此为朝廷主要收入的时候。
好比在大梁国,这盐铁之利全由官办,而近几年在这方面的收入已却是能和田赋丁税相差仿佛了。这一句“哪一样东西是天下人必不可缺的,那便是朝廷的最大的收入。”能够从寿光皇帝能够说得出,已经的确称得上是古时帝王中少有的明白人了。
只是刘总督居然还能由此衍伸出别的东西来。
“那皇上以为,此物并非人之必需,若朝廷之入却又如何?”刘总督伸手指了指万岁爷的面前。
顺着刘总督的手指一瞧,却见车厢之中的一张小案上,正自放着一只小小茶盏,姜红色的茶水兀自轻轻地冒着热气。寿光皇帝似乎是脑海中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两个字道:
“茶叶?”
茶叶虽比不得盐铁,但其中获利之巨亦是惊人之数,刘总督这些年替寿光皇帝执掌江南,早将那江南的无数茶园明里暗里攥到了手里。
而其中大半收入,又被他秘密地递解至京,此番征伐北胡的银钱消耗,茶利的“奉旨密入”在其中实属其中的重要来源之一,寿光皇帝自然是心中有数。
“尚不止茶利,好比陛下面前这只青瓷茶盏,烧造得实属精妙。若说是平常所必须,用陶器粗瓷亦未必不可,可是这天下的细瓷之物,又有多少?”
刘总督却似还不满足,一脸笑容地对着寿光皇帝道:“陛下可是忘了,那江南六大市舶司与海外夷人来往,却是极少有人来咱们大梁买铁买盐的,所购者一为茶叶,二为瓷器。单是这两项,每年给朝廷上缴的银子又是何数?”
大梁朝廷收入之中,田赋丁税和盐铁之利这四项大头自然是占了一大半,剩下的除去一些诸般名目的税赋之外,倒是由朝廷专营专办的江南的六大市舶司贡献颇多。
此时大梁国国力正盛,江南的无论对内对外商贸收入当真是着实了得。刘总督执掌江南多年,单是那茶瓷两项每年便各有数百万两银子入账。
寿光皇帝陡然间面色微变,以他的精明自然不难理解刘总督接下来到底是要说些什么。又看了一眼那车窗外的清洛香号,慢慢地道:
“你是说这香……”
寿光皇帝话说一半便沉吟着停了下来,刘总督素知这位万岁爷的做派,却是一脸堆笑地接了上去说道:
“这段日子里臣观皇上这对徒弟夫妇的所作所为,果然是得陛下真传。这香物虽小,可若是有诸多手段大力推广,未必便不能成为天下诸人皆用之物。况其消耗之快,当真是远胜其他诸物,这一波又一波地制了货,又一波接一波地被人用掉,回头成了习惯还得再来买……臣以为,此业若是治理得法,数年的功夫虽未必及得上盐铁,但自当不输于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