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好辣的眼睛!”
蓝氏又一次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安清悠,只见她轻轻柔柔地站在那里,低头颔首,实在没法和刚才那般精准老道、把握时机联系起来。
“或许这只是凑巧?”
蓝氏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她本是在京城各府女眷圈子里周旋惯了的人,水平上自非徐氏可比。
当下脑筋急转,又要说些什么扰乱这个局面,却听到安清悠又一次赶在她前面说道:
“四婶娘……侄女知道您最是宽厚贤惠,就连祖父大人也是多加夸赞的。您就依了侄女这一次吧!”
安清悠轻轻摇着蓝氏的衣角,便似一个向婶娘撒娇的小女孩一样。
只是这话一说,连安德佑都不禁莞尔。
蓝氏这位四房夫人固然颇为干练,但是在安府各房之中,她那泼辣难缠的xing子却比她的精明强干更加有名,老太爷为此还狠狠说过自己那四弟几次,还夸她宽厚贤惠?不批她尖酸刻薄已是好的了!
可是这话听在蓝氏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儿。
长房这段日子似乎很讨老太爷的喜,听说昨日大老爷安德佑便带着那位沈家的公子在老太爷府上留到了很晚……嗯!这个长侄女好像也是老太爷颇为喜欢的,上次做了个什么香囊,还说要拿去送给老友。
天知道这丫头会不会有机会在老太爷面前说上什么话?若是在老太爷耳朵边上吹风,说自己刁难长房的晚辈,反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罢了罢了,带她们去了便是,左右到了王侍郎府上还是要我带着,总不怕她们翻了天去!”
蓝氏本是个有心思的,此刻既定了主意,当下便索性把戏做足,拉着安清悠的手笑着说道:
“大侄女这讲的是什么话,婶娘又哪是那鸡蛋里挑骨头的?好啦好啦,你们姐儿俩婶娘都带着去了便是!我们也是从做姑娘的过来,谁还不知道那规矩也是一点儿一点儿学出来的?你妹妹年纪小又当甚么事,多长几次见识历练,那不也就成了!左右都是咱们安家的人,婶娘不帮着你们姐妹,又帮着谁来?”
这几句话蓝氏说得着实漂亮,安德佑拈着长须,面上亦有几分自得之色,却不知是觉得女儿挣了脸,还是觉得自己这长房老爷发话当真管用。倒是徐氏的水平终究差了一层,兀自在那里惊疑不定,这大小姐在似乎是在帮安青云说话,可又似乎是在哪里莫名其妙的夸蓝氏,怎么这倚小卖小地撒了一顿娇,这出名难缠的蓝氏就变了笑脸?
安德佑拈了拈下巴上的长须,不痛不痒地斥了安清悠一句,脸上的某些神色,却是溢于言表的道:
“不懂事的孩子,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没得让你四婶儿说你不懂规矩,还不退下!”
安青云固是可厌可恶,但安清悠对蓝氏这番挤兑长房的做作却更是不喜,眼看着事情已经回到了自己所想的轨道上,当下也不纠结,轻声告了声罪,轻声轻步地便退到了一旁。
一行一动,举手投足,却是透着无比的优雅自然……
蓝氏倒有些啼笑皆非,心说自己这位大伯子说话还真够可以的,这还叫不规矩?那这京城大户人家里未出阁的女子们岂不是有一大半都该撞墙去了?
自己若是出去说安家的大小姐规矩行得不够好,怕是连自家的老太爷都不会信。
不过摇头归摇头,蓝氏由此便盯住了安清悠,她心里也开始犯了嘀咕,一直听说这长房大小姐受到徐氏压制,今日怎么替那徐氏所生的女儿说起话来?
究竟是一个又精明又懂得藏拙的厉害女子,或者不过是个凑巧运气好、爱撒娇的小姑娘,本xing里其实是没心眼儿的规矩老实?
安清悠就那么本本分分地站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那模样要多没心眼儿有多没心眼儿,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倒是安青云在一边看得又是后悔又是不服气,不就是cha话撒娇闹个事儿么?我也会!不过是一不留神让你安清悠抢了个先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安清悠能做的事情,安青云究竟能不能做,这些事情先放在一边。此刻安德佑、徐氏、蓝氏等人倒是一起仰着笑脸寒暄开来,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安家的长房和四房,倒似体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和谐。
“家大业大情转淡,事高位高xing自薄。”安清悠看着一厅满满的笑脸,脑海中却忽然浮上了一句古诗,心下终不禁轻轻一叹。
安德佑夫妇和蓝氏之间又是东扯西扯的寒暄了一阵,正要作别之时,忽然外面有人通传,说三房老爷的夫人赵氏来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