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
魏七爷拄着根拐杖,敲着青石板地面,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声响,一下一下的,敲在人心口上,虽然看起去是个七老八十,半截身体入土的衰弱老人,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很是威严,他扫了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魏庄人,“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散开去,散开去,留两个人在这里照看一下就行了。”
魏庄人一哄而散,留下来两个中年女人。
魏时皱起眉头看着脸色苍白,一头冷汗的魏妈妈,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人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这精神状况时好时坏的,要是继续恶化下去就难办了。
魏妈妈嘴里反反复复念着刚才那几句话。
魏时想起来,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魏妈妈这么说了,几年前,魏昕失踪的时候,魏妈妈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说他害死了魏爸爸又要来害自己的亲弟弟。
那个时候,魏时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魏妈妈因为魏昕的事,精神状况太差了,每天恍恍惚惚的。
但是,现在魏妈妈旧话重提,魏时就不得不怀疑起来。
魏七爷站在魏妈妈面前,用破风箱一样的嗓子大喝一声,“好了,你一个当妈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知道了?”
魏妈妈被他这破锣嗓子一吓唬,身体抖了抖,嘴巴嗫嚅着,真的安静了下来。
话刚喊完,魏七爷就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下,他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魏七爷摆了摆手,“你们把她扶进去休息一下,我还有点话跟魏时说。”
留下来的两个中年女人搀着魏妈妈往房间走。
屋子里就剩下了魏七爷和魏时,一时安静了下来。
魏七爷叹了口气,“你别把你妈的话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情况。她一个女人,把你们带大,不容易。”
魏时木着脸,“我知道,我没放心上。”
魏七爷又说,“本来还想找你谈个事,今天这情况就先不说了。你先顾好家里的事,那个事等以后再谈。”
魏时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我听你老的。”
这么不咸不淡的扯了两句,魏七爷就走了。
魏时去看魏妈妈,那两个中年女人看魏时来了,跟他说了一声之后也离开了,魏妈妈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子,暗淡的光照进来,打在她的脸上,魏时才发现,魏妈妈真的已经老了,她的脸上已经长了很多皱纹,她的头发已经斑白,她整个人的精神气已经像个迟暮的老人,而她的实际年龄却还不到五十。
魏时在魏妈妈身边蹲下,握住她冰冷而枯瘦的手。
魏妈妈用空洞的声音说,“他们都说家成死了,我不信,我知道他没死,他们骗不了我,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呸,他们才疯了,我脑子清清白白的,他没死,他没死……”她的手用力的抓着魏时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他没死,我知道他没死,你去把他找回来……”
魏时用另一只手拍着魏妈妈的手,安抚着她,“好,我去找。”
魏妈妈转过头,“现在就去。”
魏时苦笑了一下,“好,现在就去。”
看魏时答应了,魏妈妈才回过头,又出神地看着窗子。
魏时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出去。
其实魏时已经差不多忘记魏爸爸失踪这个事了。时间隔得太久,他那个时候又太小,再加上魏爸爸就常年在外面工作,一年到头也几天在家,爸爸这个形象在他脑子里占的地方并不大,后来,干脆就忘了,只是偶尔的时候会想起来,脑子里也只有一个男人模糊的身影,觉得熟悉又亲切,再多的,也没印象了。
对于魏时来说,魏昕跟魏妈妈在生命中的分量无疑要重得多。
尤其是魏昕,陪伴着他成长,一直在他左右。
失去了父亲,母亲又常年在外工作,起初的时候,魏时两兄弟被托给了二叔家代为照顾,后来,听到二婶背地里跟二叔抱怨说多两个孩子多了好多事,负担也重,魏时就学着自己做饭,自己作家务,自己照顾年幼的弟弟。
那是一段孤独的年月。
只有沉默寡言的魏昕,听话懂事的魏昕,给暗淡的时光里带来了一抹亮光。两兄弟互相依偎,互相照顾,也正是因为如此,魏昕的失踪才给了魏昕那么大的打击,差点让他一蹶不振。
现在魏妈妈旧事重提,魏时也就把这个事放在了心上,决定抽个时间再去查一下。
想到这,魏时想起上回见面的时候舅舅说过的话,以及魏妈妈现在的精神状况,他怀疑是不是魏妈妈那一边的人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魏时抓了抓下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过了两天,魏时看魏妈妈精神状况有所好转,他找了个人照顾魏妈妈,每个月五百块钱,也不用她做其他事,就是自己在卫生所上班的时候照看一下,如果自己有事出门,就帮着做做饭。
魏时把卫生所大门一关,就出了门。
他要找的是魏爸爸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魏爸爸的工作场所。魏爸爸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给人打煤炉子,现在都用气不烧煤了,但是十几年,城市里面烧煤还是主流。
魏时走在街上,目光往两旁的店面一路看过去。
这条街曾经很繁华,但是现在却已经显得老旧,尤其是对比着周围新建的高楼大厦、住宅小区,更是像一匹陈旧泛黄的粗布,低矮拥挤的店面,狭窄逼仄的小巷,人来人去,店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