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陌生的方言,让苏浅倍感沟通的困难,老太的眼中也是怀疑味道愈加浓烈,跨近了一步,秦佳佳的侧面落入老太的眼中,抹油的眼珠把戏的再把眼前的人仔细分辨了一番,老太突然慌了口。
“你……你所(是)老秦的幺女儿(女儿),佳佳,秦佳佳,对头?!”
秦佳佳的意识被老太的一句质问,当头棒喝,煞白的容颜猛地回上跟前人,稍作打量,断续着自己的激动与慌张。
“谢…。。家嫲(阿婆)……”
一声阿婆,老太肯定了眼前的女儿家就是秦佳佳,没有苏浅意料中的热络,老太乡发了疯似的,抡起手杖抽打秦佳佳。
“不孝女,不孝女喃,你老汉(爸爸)都化了(过世),你还回来做啥子?”
家嫲的话,苏浅听不明白,依稀能听明白其中的“不孝女”三个字,闪身拦在老太跟前,挡住她不休止的责打,苦口婆心的劝着老太,感觉到事情的严重;秦佳佳愣在原地,犹如枯木般,家嫲字字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这一切,从这片混沌的空白中跳出来。
“家嫲,这不是真的,我爸呢,我爸呢,求求你告诉我,我知道错了,家嫲,我爸呢?”精神一下处于崩溃边缘的秦佳佳,顺然跪在谢家嫲跟前,一个劲的哭求着,希望她老告诉她另个所谓的真相,然不是她口中的残忍。
老人家,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过的米还多,秦佳佳锥心的疼,写满了不能接受的悔,不能承受的痛,行走在岁月末端的老人深深知晓,生死从来不由人。
“么女,留着你的眼泪去你老汉坟前哭;当初,你跑了,知道卜,你老汉踏遍了周遭大大小小的城镇找你,还登报弄寻人启事,那个时候你在哪儿?你老汉为了你,欠了一身的债,落下一身病,两年前,就化了去。”
很多事情由不得人后悔,由不得人反悔;秦佳佳软瘫在在冰冷的地上,一颗,两颗,三颗,越来越多湿濡的泪点,斑驳在灰白的地面上,恨染透了整个抽搐的嘴角,依依呀呀的喘息着自己快要爆炸的心,痛楚如插进心窝子的利刃,一点点流失着自己的温度,抹掉自己世界里一寸寸光芒,她的双臂快撑不住自己下坠的身子,仿佛千斤锤负于背,压迫着神经,压迫着情绪,直至自己俯倒在原地。
秦佳佳的情绪彻底瓦解在这一刻,秦诺呆如木鸡的站在门槛上,不明缘由的抽泣起来,秦佳佳不闻不问,嘴里嘤嘤哼哼抽噎着折断的痛。场面已然失控,老太不住的责问,苏浅心情虽乱,但比不过地上软着的佳佳;再大的罪,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大冬天,一个女人,就趴在地上,很容易落下病根。
“阿婆,你别在责骂佳佳了。”
苏浅一把将佳佳搂入怀中,赫然的坎看见她刘海下的双眼,全然一片血红,老太大概是上了气,言语中管不住的激动,不依不饶。苏浅见劝解无用,退无可退,又硬声回敬了她老一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逝者已矣,阿婆,你是有岁数的人,何必折磨活着的人。”
不知道这话,老太是否能明白,不言一词,并不是好的出路;悔恨是煎熬的毒,包藏的仅仅是无尽的折磨,在心中烙下了疤痕,一天,一年,一辈子,都会缠绕在心头。
不知是苏浅的反击,还是秦诺幼小无助的哭泣,让这白发苍苍的老婆子收住了嘴,蹒跚着脚步,一步步迎着烈风超巷口走去,空气中只是静静的漂浮着老太苍凉的声音。
“你老汉是张叔叔给埋了的,他知道你想问的,我老婆子多言了。”
巷子里又浮现出一片安静,那悲伤好像不存在似的,沉淀刚刚的一切。佳佳不知道在苏浅怀里困了多久,突然发了疯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巷子口跑去,苏浅也慌了手脚,一个劲的换着佳佳的名字,又不能不顾哭成泪人的秦诺,这突来的变故,让苏浅有些力不从心。
飞跑在熟悉的街道上,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张叔叔。空无的心,只有找到他,才能把遗失的真相了然,心里太空了,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没有所谓的阴差阳错,没有所谓的天意难违,当张叔叔看见已经崩溃的秦佳佳,哆嗦的跪在自己面前,一个劲的磕头,冰硬般的水泥地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张叔叔准备了好几年的怒气,化作了一团化不开的愁;烂熟于心的责难,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面前这个只是无言的闺女,用伤害自己的方法,在向她父亲赎罪,在向他讨饶。
当苏浅抱着秦诺,站在佳佳背后,秦诺看见这番光景的母亲,挣脱了苏浅的怀抱,哭喊着跑向佳佳,声声扯心揪肺的呼喊着自己的妈妈,地上殷红的血迹渐渐荡漾开,秦诺何曾见过?母子连心,秦诺见母亲无动于衷,也跪在一旁,不停的跟着磕头。苏浅别过头,捂住自己快要失控的声音,但泪,还是早一步的滑下来。
“佳佳,起来吧,留着你的愧疚去你老汉坟前忏悔。闺女,你扶她进屋来,别让孩子一起遭罪,我受不起;她造得罪,一个人承担。”
看尽世间冷暖,是时间留给我们最多的思考,直到像张叔叔那熬到头发花白,想不透,看不穿;年纪不是白长的,当生命在岁月里按天、秒计算时,很多执着了一辈子的事情,该放下了,恍然想起老秦离世的前夕的话,终于,我们不得不放下一切,回归简单。地上的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人生不过才出现一个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