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回诚脸色一黑,这是提到了自己最不想提及的事了,少府寺一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敢在自己私库上动手脚,那便是吃了豹子胆了,身子向后一扬,凝眉不语。
“大胆,此案皇上早有论断,岂轮得到你这等刁民多嘴,白问江罪大恶极,如今已经被收押,等着凌迟处死。”刘保阴阳难辨的嗓子又是扯了起来,让云璧心里不禁阵阵作呕。
“民间若是不能干政,这宦官更是不能干政,”云璧丝毫不退让,“陛下还未说话,刘公公却是多嘴评论,岂不是影响了陛下秉公办理了。”
这话说得是极好,一方面,若是这赵回诚判决得真有偏颇,云璧却是将一切都归在了刘保身上,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赵回诚,此案有玄机,这一剂提神药,却是让赵回诚对这小女子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如此莽撞伸冤,可是有证据在手?”赵回诚问道。
云璧虽是跪着,却是直起身子,毫不惧怕的说,“证据不在民女手上,”语一出,这四座只是一番嘲弄,好大胆的女人,毫无证据竟然还敢闹得这皇家家宴上,却是听得云璧这下一句却是,“证据,就在这大堂里。”
这一句无异于是一声惊雷,轰炸在这本来还在四处窃窃私语的大堂里,不少人更是鼓足了勇气,呵斥这不懂礼数的云璧,“小丫头胡说什么,这白问江贪污案已定,你如今跳将出来伸冤喊冤的,莫是要冤枉人了。”
“我只说这证据在大堂里,可未说这让白问江白大人做了代罪羔羊的罪人,也在这大堂里,莫是这位大人有先见之明,同小女子看法一样?”云璧讥讽道。
“你……”这人欲继续开口反击,却是看到赵回诚,扬扬手,默声不语。
“继续说下去。”赵回诚声音多了几份严肃肃穆,“只是,若是你是指鹿为马胡言乱语,那便是欺君之罪。”
众人不由得皆是吸了一口凉气,都说这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这前一刻亲自赐衣,这下一刻便就是欺君处斩的罪名。只是都将这目光投向这单单跪着的云璧,看着好戏。
这一招,云璧不仅不惊,反而愈发的胆子打起来,理了理思绪,抚掌一声,玉暖却是恭恭敬敬的端着托盘盈步上前,跪在云璧身旁,云璧伸手从这托盘里取出两张宣纸,伸手向前,只道,“还请陛下一视,这两张纸有何不同?”
刘保下过台阶,端过宣纸,递与赵回诚,只需寥寥一眼,赵回诚就可以断定道,“一张是徽州产的上好的虎皮宣纸,另一张,不过是贵州产的普通宣纸。”是看着云璧,“这难道与那白问江的冤案有关?”
“正是,”云璧正色道,“三个月前,淮北干旱,流民流散,徽州宣纸也是一纸千金价,白问江素来节俭行事,早就下令,少府寺一切用度皆改为价格公道的贵州宣纸即可,而唯独,由钱文庆钱少卿呈上的所谓的指正白问江的那本账本,日期是两个月前,可是这纸张,却是三个月前早就在少府寺停用的,徽州虎皮宣纸。”
语毕,四座皆惊,小小的纸张用度,却是有这么大的门道,可惜不知所言是否切实,都不敢乱言语。
云璧看着赵回诚若有所思的模样,趁热打铁,俯身在地,喊道,“可怜那白问江,一切皆为朝廷着想,却是被人诬陷,锒铛入狱,索性老天有眼,给那罪人留下破绽,还望陛下明察。”
云璧一番,已经是将矛头直指钱文庆,可惜那钱文庆虽刚被晋为少府寺寺卿,可在如今满座达官显贵中依旧是最末的官职,不能坐在这大堂,而只是在外面的露天席上安坐着,估计还在心里窃喜,自己这一招一箭双雕使得是极好,殊不知,这大堂里,已经是风云突变。
“陆广义,”赵回诚低声下令,就见着一个身着紫服的正三品官员拱手而出,“传诏,白问江之案暂缓行刑,押回钱文庆,再次彻查,这次,要给我查个清楚,查个明白,那一字一句都给我查。”
什么叫龙颜震怒,如今众人全然没了饮酒作乐的兴致,看着皇帝一脸冷冰冰的模样,各各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云璧知道,这回,自己是赢了,带头俯身,高喊道,“皇上英明。”众人方醒悟,一个个的也是跟着俯首,一声声“皇上英明”响彻大堂。
只有这赵回谨,一边慢慢的品着葡萄美酒,便是默默盯着这脸上挂着会心之笑的云璧,这女人,愈发的会惹事了,也,愈发的机敏了。
云璧正想着见好即收,功成身退,谁料这赵回诚又是一句,“你叫什么?哪里人士?”
云璧恍然,不说,便是殿前失仪,说了,却是……看着赵回诚不容拒绝的眼神,才是颔首道,“民女扬州人士,家父扬州刺史柳宗训,民女闺名云璧。”
赵回诚扬身,半年前,自己试探这老狐狸柳宗训修书求亲的事自己怎么会不记得,又是昂首看了看这低眉顺眼模样的云璧,想起方才这小女人据理力争的模样,倒是几分可爱,扬声道,“半年前欲和柳家结亲,却是波折重重,如今却又是有缘一见,柳家果然是佳人尽出,虽是先帝丧期,可是半年之约,朕倒是不想负约。”
云璧心里一凉,这只怕是十有**,自己始终还是……
“皇上不可,”说话的,是当今宰相三朝元老王质王大人,“皇上如今还在为先帝守孝,三年不可婚嫁,如今贸然破例,实在有违祖制。”
王质如今已经年过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