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上房,聚了满满一屋子人,邢夫人、王夫人、薛宝钗都在,围着贾母一起谈笑,话题自然不离今日水溶到访之事。
贾母笑容满面,声音安慰而喜悦:“真真想不到,北王爷竟然肯纡尊降贵,特意到府里来看宝玉。素日里你们都说我最疼宝玉,有不少吃醋的话儿,今日看,我可没疼错他。”
众人纷纷附和,邢夫人忙奉承道:“都是多亏老太太平日里教导有方,宝玉才能入王爷的青眼。北王爷位高权重,宝玉与他相熟了,今后想谋个一官半职,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正说得高兴,薛宝钗的贴身丫鬟莺儿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打散一室的欢乐气氛。
薛宝钗不免有些不悦,皱眉看向莺儿,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我不是让你贴身伺候宝玉吗?你跑过来做什么?”
莺儿忙道:“因出了事情,奴婢才忘了规矩,主子且听奴婢解释。”说着,向贾母行了一礼,语气急切:“老太太,宝二爷那边出事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贾母霍然起身,急急问道:“怎么回事?”
莺儿皱眉道:“北王爷进了大观园,起先与宝二爷聊得很投机,北王爷还赞了宝二爷几句呢,哪知后来林姑娘突然跑了过来,说什么有事情要求北王爷帮忙,让北王爷命众人回避。北王爷当时就答应了,宝二爷无法,只得依言退开。奴婢见林姑娘脸色很不好看,估摸着她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就跟宝二爷说了一声,特意来告知老太太。”
贾母手掌击在案上,“啪”地一声,惊得众人相顾失色。
贾母脸色发沉,声音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林丫头好大的胆子!”
王夫人忙劝道:“老太太且别动气,为林丫头气坏身子不值得。”皱了皱眉,神色间俱是疑惑,呢喃道:“真是奇怪,林丫头为什么要去见素未谋面的北静王?”
贾母咬牙切齿道:“这有什么难想的,她是我外孙女儿,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出我的眼睛,以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必定是去找北静王诉说委屈的。哼,这几日没管她,倒让她找到机会钻空子,真真可恨!”
王夫人、薛宝钗闻言,不由相顾失色,王夫人慌慌张张地道:“老太太,不如我们即刻就过去阻止,如何?”
贾母皱眉道:“来不及了,林丫头口齿伶俐,这会子只怕早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北王爷了,就算我们赶过去,又能济什么事?”
薛宝钗心急如焚,心中恨极了黛玉,嗫嚅道:“老太太最了解林妹妹,倘若真被老太太说中,北静王必定会怜悯林妹妹,到时候,他多半会为林妹妹出气,我们府里的境况只怕难料。”
贾母想也不想,便冷笑道:“那倒还不至于,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北王爷与我们府里的交情素来也不错,绝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林丫头,就与我们闹翻的。”
正说着话,突然门外有丫鬟道:“老太太,北王府的侍卫在门外求见。”
贾母吃了一惊,待回过神来,忙道:“快请进来。”
那侍卫却不进来,只在门外站定了,作了一个揖,礼数周全地道:“老太君这里都是女眷,卑职不方便进去,在这里说就好。”
贾母这才醒悟的确不方便,脸上很是尴尬,勉强笑道:“可是北王爷有什么吩咐?”
侍卫应了一声是,淡淡的声音中自有一抹严肃:“我们王爷说了,刚才他在园子里遇上一位姑娘,知道她是姑苏林如海林大人的遗孤,念及当年林如海大人忠心耿耿,自然而然对林姑娘很是关怀。王爷让卑职告诉老太君一声,林姑娘住在这里,想必老太君是极疼爱的,还望老太君继续善待林姑娘,以后若是有时机,一定要打发人来瞧林姑娘,如此,才不负林大人的忠心。”
贾母心中愤怒,声调语气却不动声色,没有追问什么,只沉稳地道:“请转告王爷,阖府皆知,老身一直视这唯一的外孙女为珍宝,怎么会不好好待她?王爷日理万机,不必为贾府的琐事操心。”
侍卫听了,回道:“老太君放心,卑职一定将话传到,时候不早,卑职先告退了。”言罢,果然作了一揖,转身自去了。
待他的脚步声远去,再无声息时,邢夫人开口道:“果然被老太太说中,林丫头当真在北王爷面前告了状,不然,北王爷绝不会无缘无故打发侍卫来说这些话。”
贾母拿起案上的茶杯,一把掷在地上,怒声道:“林丫头当真可恶!”
王夫人沉吟了一会儿,声音中有几分侥幸:“老太太也不必太担心了,北王爷只是打发侍卫来说了几句话儿,并没有别的出格举动,看来一切都在老太太预料之中。只要以后我们小心些,不再让林丫头接触到北王爷,自然就风平浪静了。”
贾母冷笑了一下,语气冰凉,冷漠得仿佛没有温度一般:“之前我的估算,是北王爷根本就不会管林丫头,但他如今特意打发了侍卫过来,又是指明到我跟前说这番话,证明他虽不愿轻易插手我们府里的家事,心里却并没有将林丫头视为无物。以北王爷言出必行的性格,以后一定会打发人来贾府,到时候,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王夫人听了,登时脸色灰败、忧心忡忡,心中早将黛玉骂了个遍。
一旁的薛宝钗沉吟半日,突然开口道:“老太太,事到如今,孙媳妇少不得僭越些,想出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