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院里,紫鹃和衣躺在黛玉闺房的小塌上,蒙着头只管流泪,泪水将身下的一个碎花枕头浸得透湿。
这小榻本是素日里黛玉歇息时,紫鹃陪侍之地,想起素日与黛玉相处的点点滴滴,紫鹃心中越发伤痛,再一想起黛玉不再了,将来自己再无可依,泪流得更凶了。
在院子里伺候的嬷嬷、小丫头如她一般,既心伤黛玉,又担忧自身的前程,哭的哭,嚷的嚷,乱成一团。
这时雪雁匆匆赶了回来,见满院子的丫鬟嬷嬷都哭成泪人一般,惊得魂飞魄散,忙奔到黛玉床前,见黛玉合着眼,直挺挺躺在床上,心中涌起不祥的感觉,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雪雁乃林家的家生子,自五岁起就跟随黛玉,虽然进京后黛玉更亲近紫鹃,但到底有自小的情分在,伤痛之心比起紫鹃只多不少。
雪雁直愣愣盯着黛玉,一边哭一边冲一旁的春纤道:“怎么我才走开一会儿,姑娘就成了这样?”
春纤低着头,抽泣着道:“刚才前面敲锣打鼓的时候,姑娘突然不行了,连遗言都没说完就去了。”
雪雁听黛玉果真去了,满脸不可置信,叫道:“不可能,姑娘怎么会死?你怎么敢诅咒姑娘?”
春纤嘤嘤道:“是真的,姑娘的确去了。”
雪雁登时失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半晌才道:“老爷啊,当初我们进京前,你还特意将我叫过去,说贾府很好,又嘱咐我好好照顾姑娘,如今姑娘去了,我怎么有脸到九泉之下见你?”
王嬷嬷乃黛玉的奶娘,当初与雪雁一同陪黛玉进京的,此刻正跪在春纤旁边抹泪,听到雪雁说起林如海,越发觉得心酸,也哭泣道:“老爷夫人,老奴没有照顾好姑娘,对不住你们啊。”
这时雪雁自言自语了一番,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哈哈笑道:“春纤你休想唬我,我们姑娘才貌无双,怎么看都不像薄命之人,她只是睡着了,对,只是睡着了。”
见她突然笑出声来,在场之人不由吓了一跳,王嬷嬷一边拭泪,一边去拉雪雁的衣袖,劝道:“难过归难过,别胡言乱语,不然……”
话未说完,雪雁已经飞快伸出右手,去试黛玉的鼻息,口中还叫道:“姑娘你快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春纤见状心中又难过又害怕,觉得雪雁有些神志不清,却还是哭劝道:“姐姐别这样,姑娘泉下有知会不安的。”
雪雁理也不理,依旧保持之前的动作,半晌回头看着众人,眼中似有火苗燃烧一般,声音也有些咬牙切齿:“什么泉下?姑娘明明有气儿,你们竟敢出不敬之言,等姑娘醒过来,我定不让她饶恕你。”
众人听了这话,都忘了哭泣,吓得脸上失色。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还是王嬷嬷先回过神来,盯着雪雁叹息道:“姑娘刚去,你怎么就魔怔了?你爹娘还在苏州等着你回家呢,若是知道你变成这样,不知会多难过呢。”
雪雁呆了一下才道:“嬷嬷不相信我的话?那你自己过来,看看姑娘的脸色,探探姑娘的鼻息就知道了。”
王嬷嬷见她信誓旦旦,加上心中也存了一丝奢想,便没有再说什么,依言起身走到黛玉身边。
一细看,就见黛玉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了血色,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待镇定下来,颤颤抬起手,还没伸到黛玉面前,就见黛玉的手动了一下,不由喊了声“哎呦”,栽倒在地上了。
众人见状更是吃惊,春纤身子抖了抖,半晌才鼓起勇气走上前,扶王嬷嬷起身。
王嬷嬷却一把推开她,伏在黛玉身边,急急将手去试鼻息,果然微有些生气流动,再摸她身上,也有些温和之气,登时欣喜若狂,大声叫道:“雪雁是对的,姑娘活生生的,一会儿就会醒的。”
雪雁一抬下巴道:“那是自然,我们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将来一定长命百岁。”
众人却吓得面面相觑,你扯我推,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都在心中猜测,这一老一少多半是伤心过度,竟一起发了疯。
雪雁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冷笑着没有理会,只唤过春纤,吩咐她多拿一床薄被子过来,又唤过另一个小丫鬟秀芳,让她将之前用剩的人参鸡汤找出来,拿到外边风炉上暖着,等姑娘醒了好喝。
春纤、秀芳虽然仍旧不信黛玉已经回魂,但雪雁到底是大丫鬟,素日里的威严还在,只得领了命,各自依言而行。
两样东西很快拿来,雪雁、王嬷嬷一起动手,将黛玉捂得严严实实,之后两人各搬了把小圆凳,坐在黛玉床边,直愣愣盯着黛玉,再不发一言,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听到雪雁拍手道:“好了,姑娘终于醒了。”
众人又害怕又好奇,颤抖着身子围过来,果然见黛玉嘤咛一声,星眸半睁,已经醒转过来。
众人又是一阵惊叫,胆子小些的直接吓得跌倒了,闹得不可开交。这番动静将一味哭泣的紫鹃惊住,也起身过来瞧。
黛玉睁眼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心神却是明白的,默默将梦境中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心中暗自叹息,原来梦里所见所闻都是真的,自己竟然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生命重来,之前种种,恍如隔世一般,今后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何是好?
正柔肠百转,雪雁已经端了一碗热腾腾的人参鸡汤过来,笑盈盈地道:“姑娘很久都没吃东西了,且先喝两口汤垫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