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和玉儿两人同声发笑,皇帝抚须微笑道:“你个小东西,孤若不是一直看着你,还真会以为你把整瓶的香蜜都抹嘴上去了。七喜,午宴过后你把内库一等珍品的名录给孤取来,孤要选些好东西给孤的小公主压仓库。”
“哇……”长乐喜笑颜开高兴地欢呼雀跃,在皇帝怀里不停地扭来扭去,欢喜不已地念叨着,“有钱了有钱了,乐儿就要有很多钱了!”话说,她最希望的就是小荷包能鼓鼓胀胀的。在宫中讨生活,有个丰盈的钱袋子实在是很重要滴。
话说陈英华领着两个小太监一溜烟地往乾清宫小步跑,忽然远远看见一行车轿迤逦行来。他认出是几位获准宫中乘车的贵人的坐驾,便躬身等在路边。
车马次第过去,陈英华心急如焚,却又不敢乱了尊卑规矩。眼看着就能开步走了,不想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车窗内的挡风毡被掀开,有人笑呵呵地打招呼道:“英华公公,瞧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这是赶着打哪儿去呀?”
陈英华低眉敛目,不敢直视这些贵人。不过听见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立即抬头毕恭毕敬地答道:“回澧王殿下,奴才刚从乾安殿回来,正要去见皇上回旨。”
澧王笑嘻嘻着说道:“乾安殿?让本王猜猜,你肯定是给左相送父皇的批复奏章吧?”
这位九殿下文武寻常,生母虽是出身高门,不过却是早早亡故,他在皇帝面前圣宠只是一般。陈英华更低地弯了下腰,只是笑笑并未回答。像他们这些御前的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可是一早就明白了的。
澧王也没有追根问底,只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将挡风锦毡放下,又吩咐让马车开动。陈英华长出了一口气,这位主儿别看成天笑眉笑眼的,性情其实阴狠无常,他得罪不起。不过,听说新封的岚清公主倒是个好性子的。陈英华回想着出殿办差时与公主相遇的那一幕,加快脚程三步并做两步爬上云阶。绕过乾清殿外的墨玉廊,远远已经能瞅见御书房所在的乾宁殿偏殿养心殿了,他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大声喧哗。
掉头一瞧,陈英华赶紧退避在旁,又喝斥跟着自己的小太监道:“还不快点给流云公主让路,不要命了你们?!”
可惜,路让得再快,也架不住提着裙摆飞奔而来的这位心火旺盛的主儿。陈英华的徒弟小贵子只觉眼前黑影闪过,随即脸上就火辣辣的刺疼,用手一抹,满掌的血。他吓得嗵一声跪倒,不住磕头哀求道:“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大胆的奴才,竟敢不跪本宫,如此倨傲!想着本宫的母妃被降了位分,你们就要拜高踩低了不成?”流云公主原本圆润清脆的嗓音因情绪太过激愤而一再拔高,娇美的面庞亦笼罩着一层磅礴的怒气。只见她扬起手中长鞭,劈头盖脸对着小贵子就是一通猛抽。
三人原本站成一排,避让流云公主这一行人。小贵子挨了打,陈英华就立刻带着那名小太监跪倒。不但是他们,就连跟着流云公主的那些宫人也尽数趴跪于地。
流云公主出手没有节制,鞭子基本上都落到小贵子身上,但也不可避免地殃及了陈英华这条池鱼。但陈英华只能隐忍,他知道流云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给小贵子求情,只怕这小贵子就是死路一条了。
好在,跟着流云公主的宫人里还有脑子清醒的。一见公主殿下抽打的居然是御前宣旨大太监陈英华几人,流云公主的掌事宫女立即膝行上前,抱住流云公主的腰劝道:“殿下请息怒,玉体要紧。奴才冲撞了您,打发去内狱交待内卫好好调教便是。您的玉手要是因奴才而有损,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流云公主此时也已经发现旁边那名年长太监是陈英华了,心中略微不安。她知道,就是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御前服侍的奴才,哪怕只是个小太监,也不能随意让人打着泄愤。
然而,流云公主向来得皇帝宠爱,母妃又曾是位同副后的赵贵妃。她的一母同胞的哥哥泰王又是皇帝长子,母家又显赫无比,除了东芝兰珍公主,她自认身份最为贵重。生性本就高傲暴躁,即便此时明知打了陈英华等人不妥当,她也绝不可能说句软话。
好在掌事宫女给了台阶下,流云公主就势收手。把沾着血的鞭子扔在地上,她犹不解恨,冷哼着踹了小贵子两脚,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疾走。
其余宫人忙慌不迭起身跟上,唯有流云公主的掌事宫女悲摧地留下来善后。她亲手把陈英华从地上搀扶起来,又塞了大大一锭金子,陪着笑说道:“英华公公,今儿实在对不住。您肯定知道的,公主殿下心情糟糕之极,行事才未免鲁莽,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赵贵妃降位的圣旨是陈英华昨天连夜领着人去各宫宣读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流云公主暴怒的原因?此时挨了两记鞭风,他疼得一张黑脸都泛了白,苦笑两声说道:“姑姑说的什么话。殿下心里不痛快,咱们当奴才的能让殿下心情纡解,那是福气。您也别耽搁了,快去服侍公主吧,咱家没事儿。”
掌事宫女无可奈何,又害怕公主还会闯祸,明知陈英华言不由衷,她也不敢久留。匆匆又说了两句好话,她才提裙飞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