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肃之道:“这样倒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为父报仇,乃是孝行,十分值得提倡的。
颜肃之眼珠子一转,坏心眼就来,开始撺掇着山璞道:“山民又无盐铁,你是该多与山下走动的。只是……你要闹得动静太大,我这里无妨,怕他们那边有话说。你如今也是朝廷的都尉了,不如上表朝廷,将原委写明白了。嘿,撺掇着旁人家的下仆作乱,原本就是犯忌讳的事情!”
正经的礼法,下克上是很为人诟病的。而纵容教唆,也不显得有多光彩。
山璞经颜肃之提醒,才想起来,光想着山民内斗了,忘了这一片地方名义上还是朝廷的。虽然他们算是国中之国,朝廷的政令在他们这里并不能怎么通行,可在朝廷眼里,这一片地儿,大概都是朝廷的。骤然有这么一支战斗力不算弱的队伍越过了归义的边境,往旁人的地盘上杀人放火去。隔壁县是不会开心的,隔壁郡也不能当没事发生的。
当下诚恳地向颜肃之提出了援助的要求:“还望府君指点一二。”
颜肃之道:“我与你父亲相识一场,你又是个好孩子,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做了一个“附耳过来”的手势,颜肃之开始向山璞这个老实孩子传授公文写作。要怎么写才能表现出一个失去父母的少年的痛心与仇恨,又要怎么写才能把仇人写得面目狰狞,这里面必须夹一些朝廷喜欢听的内容,比如山璞方一心向化,对方冥顽不灵……
凡些种种,不管知不知情的,看起来都得向着颜肃之。颜肃之自己也保证,回去给京里上奏,证明山璞所言属实,山璞方确实是与朝廷合作得相当愉快。申请给予山璞方一定的援助,同时,也向朝廷申请了一部分军需——颜肃之找到了留在归义的新理由了。
将不驯的化外之民纳入编户的序列,这真是一个留下来的好借口。仗一打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不是你想说停,对方就愿意停的。即使皇帝突然死了,太子要召他回来,颜肃之的队友们在京里也有足够的理由帮他游说,让他留在归义静观京城变化——临阵换将,是兵家之大忌。只要主将不是猪,就轻易不要换。颜肃之显然不是猪。
如果可能,颜肃之还想将隔壁县也纳入一个战时体系,收归自己来管。今年先帝大祭,皇帝与诸王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要颜肃之说,这事儿是皇帝做得十分不厚道。用着人的时候就叫人小可爱,不用的时候就叫人阴谋家,这不,玩坏了吧?
两人商议定,颜肃之又问了山璞要迁多少人下来,他好有个准备一类。山璞道:“这半个月晚辈还要安抚族人,半月后下山,还是分批下,不好一次走这么多人……”
山璞的外公家也是大族,十分不幸的是,也是重点的清洗对象,外公家被灭了。山璞决定,整编手下,自领原本自家的人,让妹妹阿婉领外公家旧部,其余人各领其部。谋乱与从乱的被没收了的财产与奴隶、部族,大家按比例给分了。留山上的人由阿婉统领,去山下的,他自领。
同时,又吸引了血的教训,为了防止有人想留山下却被分到山下,有人想山下却被留在山上,山璞决定不采取“一刀切”,而是先进行一部粗略的整合。至少是争取让大部分人得到自己倾向的生活方式。于是部族又要重新作一定的划分,并且,山璞是分批次进行移民,不会一次性全移光,应该会起到稳定的作用。
颜肃之道:“既这样,我先照着一万户给你留?”
山璞道:“有劳府君。”
颜肃之道:“我这便下去办这件事情,你的奏本写好了,送下山来,我发驿马,一并呈递入京。”
山璞长揖为谢,亲自送颜肃之下山。
送行归来,银环上来报告:“那些人,都死了,怎生办?”
阿婉道:“解下来扔了!”
银环道:“那……里面还有长老的儿孙们的,长老虽然倔犟,心却是不坏的。”
山璞摆摆手:“长老家的,葬了罢,旁的人,照规矩办。”嗯,规矩就是扔山沟里给狼吃了算了。
银环小心地道:“要不要再甄别一下?现在杀也杀完了,该安抚了。”
山璞冷笑道:“若只是不想下山,该与我争辩。可他们动了兵,动兵,就是为了□□。可见本心并不是什么意见不合,只不过是想谋权罢了。嘿!想得倒美!安抚也不安抚这样的!有长老家的,就够了。给他们葬得高高的!看着我走下去!看着我们过得更好!看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银环答应一声,下去安排了。
山璞开始回去写奏折,还叫上了阿婉:“你也过来,多跟我学上一学,哪怕以后常在山上,也要学会这些的。这两年你要跟着我两头跑了,下得山去,我看好不好与你寻个先生教你识些字。”
阿婉道:“我给阿郎研墨去。”
山璞先不写奏章,且把颜肃之教的奏章格式给写下来。其次才是打草稿,他作诗不行,写这种公文,却天生有一种敏感,何况该用什么样的词,字斟句酌,写得并不快,却从头至尾基本不用怎么修改。
山下,颜肃之也摊开了本章。他这一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