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福闻听宁王朱权竟然口出迁徙边民,坚壁清野之策,不禁气得有些吹胡子瞪眼,甚是不满的说道:“坚壁清野之策岂非两败俱伤,殿下尚未见得帖木儿大军,何故出此下策。”他身为靖难从龙功臣,内心之中自然毫不畏惧目下看似被皇帝陛下相待甚厚,实则毫无权柄可言的宁王,是以出言也就毫无顾忌。
朱权怕朱棣生出轻敌之意,忙不迭沉声说道:“岂不闻毒蛇噬手,壮士断腕,管他什么上策下策,我军当尽力避免和敌军在平地骑兵对决,据山势,依坚城,辅助以水师战船,形成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持久战略,拖到敌军兵疲师老,士气萎靡之时再行反击。”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骑兵虽则冲击力强大,在平地非是步卒可以力敌,然则却会被山势,坚城,水域所克制,自古以來的游牧部族,不论匈奴,突厥,亦或是昔日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皆不是擅长在水域以战船交战,而这些却恰恰是大明所具有的优势。
一直沉默静听的朱棣闻言不禁诧异问道:“以空间换取时间,此乃何意。”
朱权这才醒悟过來自己方才的言语太过“深奥”,脑中急转之下当即言道:“微臣的意思便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军,我大明想短时间内轻易获胜恐求之不得,那些无足轻重的卫所,小城,不如便实行坚壁清野,以免徒然折损兵力,在山势,水势,坚城这般绝不利于骑兵之地集结重兵,与之血战,消耗敌军兵力,想我大明目下人口数千万之众,兵力不下百万,加之他们那套糊弄人的神鬼把戏在信奉儒家的大明臣民看來纯属妖魔邪教,势必人人唾弃,而这些游牧部族世代所居之地和咱们全不相同,经年累月厮杀下,恐多有士卒水土不服,持久消耗之战虽也难以避免两败俱伤,却可保朝廷大军最后的胜利。”嘴里微微一顿,脑海中回想起昔年和來自帖木儿的使者交谈之时听闻的一件琐事,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躬身对朱棣说道:“陛下与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突厥跛子相比,尚有一个绝大的优势,纵然其在异域百战百胜,未尝一败,也决计难挽颓势。”
朱棣,朱能,以及内心对朱权深有不满的邱福眼见朱权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也不禁好奇,不由自主的齐齐注目在他面庞之上。
“昔年在父皇在位之时,臣弟曾与那帖木儿使者有过一面之缘,回想他所曾言及,帖木儿比之当时的父皇不过小得七八岁光景,算來时至今日,怕也年近七旬,纵使老而不死,也当如那秋后的蚂蚱,还有几日光景可蹦。”朱权说到这里,忍不住呵呵笑道,显得甚是得意,口中这般说,心中暗自忖道:人道七十古來稀,目下这个世道,活到六十以上便算得长寿,我倒要拭目以待,这个穷凶极恶,灭绝人性的老鞑子,在老天爷面前能猖獗到几时。
午后时分,宁王府中,徐瑛遍寻之后方才在书房中找到了爱女**,眼见她正自爬上椅子,去取挂在墙上的三尺宝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细问之下方才得知是奉了其父朱权的命令,当即打发丫鬟带女儿去院中玩耍,自己取了宝剑朝厅堂而來。
眼见朱权神情凝重的端坐椅上,对自己的到來浑然不觉,忍不住嗔怪道:“琳儿年岁尚小,你让她去取剑,也不怕伤了她。”
朱权回府之际念及帖木儿大军已然汹汹而來,自然心事重重,路过院中之际便让女儿去取书房中的长剑,却沒有想到女儿年幼,此时听得妻子这般责怪,不禁歉然一笑,伸手拔出了三尺长剑,右手取过磨刀石沾湿,在长剑锋刃上轻轻摩挲起來,口中沉声说道:“皇帝陛下已然传旨兵部调集兵马粮草北上,数月之后只怕北方便要战火连天,此战生死攸关,若是皇帝御驾亲征,为夫怕也得随军征战了。”
徐瑛耳闻朱权此言,回想昔年靖难之役中,自己呆在大宁的担惊受怕,不禁芳心剧震,忍不住沉声问道:“方今天下太平,战从何來。”
“西凉侯宋晨密报朝廷,帖木儿大军纠集异域蛮夷大军,气势汹汹而來,号称百万之众,此战不论胜败,只怕北地又是一个狼烟四起,生灵涂炭的局面,朱权轻轻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
徐瑛本以为又是什么依旧忠于前朝建文皇帝的大明将军作乱,有心劝阻朱权不要随军出战,此时闻得乃是什么异域蛮夷帖木儿悍然來攻,顿时放下心來,眼见朱权手持的剑柄前段剑脊上那个镌刻的“徐”字,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早已逝世的父亲,大明魏国公徐达,忍不住轻轻哼了吕氏外戚HTTp://92kS/12105/一声,断然说道:“想爹爹,宋国公,颖国公他们昔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时,尚能揭竿而起,舍生忘死,诛灭蛮夷暴元,况今日大明数千万人口,拥兵百万乎,既是尔等狼子野心,妄想效法铁木真,忽必烈qín_shòu之行,征伐我华夏,那就唯有沙场上见高低了。”
朱权眼见爱妻并未阻止自己即将追随朱棣北上迎击帖木儿大军,心中不禁一暖,出言安慰道:“昔日南宋尚在钓鱼城下击杀蛮酋蒙哥,何况今日大明军力绝非南宋可比,我随军出战,怕也是呆在皇帝身侧谋划,未必便亲自领军冲杀。”
永乐三年春初,西域之地,呼啸而过的寒风依旧刺骨,旷野之中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积雪,两条大河交汇之处,坐落着一座名为讹答拉的城市,(今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市附近)约莫一百八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