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枕在脑后,火如歌盯着灰不拉几的粗麻布帷帐,不动声色的低低唤出了云中阙的名字。
这是第几次了?她不知道,也不重要。她只知道,只要那破鸟在房顶上多待一秒,都会让她心烦意燥睡意全无。
耳边传来“呼”得一声轻响,紧接着房门被人由外及内推开,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云中阙。
“我……”
“云中阙,你可以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可是我不行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跟你比的啊!”低吼着强行打断了云中阙的声音,火如歌瞪着一双布满鲜红血丝的杏目瞅着他,一张俏脸上尽是被疲累折磨出来的扭曲神情,阴沉至极。
“你睡你的便是……”盯着火如歌那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云中阙吞下一口口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你!……”你在房顶上让我怎么睡?!瞪着云中阙,火如歌只从口中蹦出了一个“你”字,而将后面整句话生生梗在咽喉正中,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下,绝非一个憋闷就能解释的通。
金色的双眼稍稍下垂,云中阙望向火如歌的双眸忽而变得柔软许多,只见他伸手在她头顶上用力揉了一把,继而转身朝门外走去,直至走到客栈破旧的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她投去短暂的一瞥,道:“我就守在门外。”
语毕,云中阙拉开门走了出去,继而很快便将门在身后关上,尽管他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道,却还是震落了一地的木屑和墙灰。
盯住那破败不堪布满虫眼的木门看了半晌,火如歌张了张嘴,随后将两片嘴唇抿起,重新躺进充溢着淡淡霉味儿的被褥中,却并没有立即闭上双眼。
事实上,她会失眠也并不全是因为守在房顶上的云中阙,而是因为只要她闭上眼,慕容珩的身影便会在脑中浮现。
每每如此,她都会无可奈何的勾唇一笑。
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那个既混蛋又变态的家伙已经住进了她的意识深处,永远无法抹杀。
如是想着,火如歌翻了个身,盯着靠墙一侧的帷帐,缓缓闭眼。
慕容珩,我没有死。
……
慕容齐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将火如歌的画像贴满了全京城,甚至连那些个犄角旮旯也没有放过。
由此,京城老百姓对这位新皇帝产生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和理解:这位皇帝,爱找人。
翌日,传闻身患恶疾终日不得出府的靖王慕容珩头顶赤金东珠冠身着藏青官袍出现在了天启国皇宫的宣政大殿之上,一连参了五本,愣是在天启国改换新帝以来颇为动荡的政局下给了一把强劲的助力,生生震得众大臣抖如筛糠、面有菜色。一时间,卸甲归田的归了田,年事已高的自觉除官,偌大的宣政殿内,顿时空旷了许多,就连呼吸也变得比寻常时候更为通畅。靖王此举,创下天启国有史以来最声势浩大却未动一兵一卒就成功施行的“换血洗政”,历史上称之为“宣政殿之变”。
猓身穿官袍的慕容珩负手而立,双眼闭合,像是在闭目养神般。淡金色的光线逆势而来,径自将他衬托出一道遗世独立的绝美。饶是如此,伺候在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却仍是低低的垂着脑袋,一个也不敢上前招呼。怪只怪靖王的名声太过响亮,宫女太监们会如此惊惶,便也是有情可原。
蓦地,就在此时,着一身明黄色轻便龙袍的慕容齐走了过来,迎面见到状似闭目养神的慕容珩,神色忽的一顿。
以眼神屏退了伺候在四周的人,慕容齐略一抿唇,随即抬起以金线钩边的龙靴朝慕容珩走了过去。
“二哥,此处没有外人,你我兄弟二人是不是可以进去说?”
经过慕容珩身旁,慕容齐缓缓开口,目光却指向御书房。
听罢,慕容珩并没有应声,而是径直转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跨过了朱红的门槛,直至走到御案前方才停下脚步,与此同时也将视线转移到了慕容齐身上。
“又是谁要弹劾本王?”
闻言,慕容齐目光一顿,却并没有立即开口应声,而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亦步亦趋的走到了御案后,抬手往御案上这么一指,似玩笑般开口:“全部都是……”说着,慕容齐稍稍顿了顿,继而话锋一转道:“梁王世子可已顺利上路?”
“不错,陆枭已有半月未曾发动任何暗杀,龙千尺一死,他在天启国境内的活动必然受阻,依臣之见,直至两国边境,陆枭才会再次有所动作。”
慕容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带着生人勿近的凌厉。既无多余的语气,也无多余的言语,像是惜字如金,又像是不屑多说。目光虽是落在慕容齐身上,可那眼神却似乎并未停留在此处。像是在看着什么慕容齐所看不到的地方般,几分疏离几分阴冷。而慕容齐却也好像并未将注意力集中在慕容珩口中所言之事上,而是在眉宇间拧起一丝褶皱,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直至他话音落定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二哥……”紧随轻叹过后响起的是一声带着些微沉郁之气的低唤,慕容齐看着慕容珩,许多情绪尽皆凝聚在眼里。
终于将视线停留在慕容齐身上,慕容珩抿抿唇,微微上挑的眼尾溢出几许令人琢磨不透的光芒,随即很快便消失无踪。
“皇上,你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别。倘若你还当我是你二哥,便要将这两个字分清楚,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要将这两个字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