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活了大半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更何况这还是自己一直所轻视的女儿带来的。一想到沈婠临走前那嚣张的神态,沈州就气得太阳穴直跳。
“青兰!青兰!”
半夜三更的,沈州喊了起来,惊醒了在榻边守夜的丫环。丫环揉揉惺忪的睡眼,连忙爬起来去向兰姨娘通报。兰姨娘听罢,慢吞吞地更了衣,又唤了丫环打水来,梳洗过后方行到沈州身侧。
兰姨娘柔声道:“老爷可有哪儿不适?可需妾身去唤大夫过来?”
沈州本就等得不耐烦,一睁眼瞧见兰姨娘穿戴整齐妆容精致的,不禁怒道:“打扮成这样做什么!”他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她却有心思做这样的打扮。等他一去,岂不是要反了!
兰姨娘仍是柔声回道:“老爷曾说无论何时都不能蓬头垢面,切莫丢了沈家的脸面。老爷的话,妾身时时刻刻都谨记着。”
若是平日里的沈州见兰姨娘如此温良恭顺,心里也不会计较什么。可现在一听,沈州就觉得有股气猛地冲上脑门。他双眼圆瞪,只道:“去把老夫人身边的采莺叫来。”
“现……现在?”
沈州喝道:“去。”话音未落,沈州就已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老爷,”兰姨娘缓缓起身,“老爷好生歇着,妾身这就去唤采莺姑娘过来。”兰姨娘出了房门后,也不急着去宁心堂,她唤来了唐嬷嬷,吩咐道:“去请示下郡主这事该如何办。”这事她拿不准主意,就怕把采莺叫来后坏了郡主的事。
约摸小半个时辰,唐嬷嬷回来了,“姨娘,郡主说依照老爷的话去办。”
兰姨娘道:“你去宁心堂把采莺姑娘叫过来吧。”.
次日清早,沈婠盥洗后,霜雪便开始替沈婠梳妆。沈婠的一头乌发在霜雪和郭嬷嬷的精心打理下变得又黑又亮,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黑缎,摸起来极是顺滑。
象牙梳在黑发间穿梭,霜雪望了望铜镜里的沈婠,瞧见眼圈下的一道浅浅乌青时,霜雪嘀咕了一声,不由得抱怨道:“兰姨娘也是的,昨天夜里都这么晚了,郡主您都歇下了,还让人过来请示郡主,明明就是件小事,自己拿主意也成。”
沈婠也不在意。
她昨天跟沈州说了那一番话,就预料得到沈州会去跟老夫人说。如今沈州跟个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沈婠要的便是老夫人的首肯。不管当年是谁诬陷了母亲,她要的结果只有一个,洗清母亲当年的冤屈。
“郡主今天还去给老夫人请安么?按理来说,如今郡主您不去请安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郡主可以免去寻常的晨昏定省,且老夫人如今卧病在床,郡主您过去了老夫人也未必有这个精力来见您呢。”
霜雪挑了支素雅的含珠花钗,沈婠瞥了眼,轻声道:“还是戴昨天的发簪吧。”
霜雪应了声,随口说道:“郡主当真是对这根黑宝石发簪情有独钟。”
沈婠笑了笑,“是呀,情有独钟。”
梳妆毕,沈婠便起身去了宁心堂。采莺早早地就侯在了门边,一见到沈婠,先是行了礼,而后方道:“郡主,老夫人这几日病得厉害,大夫说要静养,怕是最近都不能见郡主您了。”
沈婠淡淡地看了眼采莺,采莺顿觉浑身不自在得很,心里也是发虚的。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起初最不被看好的大姑娘变得这么有气势了,单单是一个眼神就让采莺心虚得很。
昨天夜里她从兰香苑出来后,也不敢吵醒老夫人,直到今早才委婉地与老夫人说了大爷的事。
老夫人一听,脸色马上变得难看。
采莺晓得接下来沈府的日子难熬了,郡主是铁定心思要为自己的生母争一口气,而老夫人和大爷又哪会这么容易遂了郡主的意思。
采莺干巴巴地笑了下,“郡主请回吧,郡主的这份孝心奴婢定会向老夫人转达。”
沈婠说:“也好,那我过几日再来。”
离开宁心堂后,霜雪担忧地道:“郡主,老夫人这是摆明不想见你呀。明明前几日也是病得厉害,但郡主一回来,老夫人就眼巴巴地把郡主叫过去说话了哩。”
沈婠说:“父亲找了祖母告状,想来现在祖母心里恼着我,自是不愿见我了。”
霜雪问:“那夫人的事情……”
沈婠道:“不急,我昨日能威胁父亲,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本来就没有期待老夫人会爽快答应,今天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霜雪又问:“郡主,我们现在是要去兰香苑么?”
“去,为何不去。”休妻求荣,为了前程能不顾女儿生死,这样的父亲,她去膈应膈应也是好的。从兰香苑走出来后,沈婠神清气爽地吩咐轻羽备纸笔。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沈婠写好了一封信。
她对玉禾道:“送去容先生那儿吧。”.
沈婠用过午饭后,玉禾回来了。沈婠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玉禾回禀道:“郡主,王爷说他知道了,不过需要些时间。”
沈婠问:“王爷可有说要多长时间?”
玉禾回道:“十天之内。”
沈婠展眉笑道:“你辛苦了,我这几日也不打算出府,你就好好地歇一歇吧,我身边有霜雪和轻羽侍候就够了。”
玉禾应了声,退了出去。沈婠继续拾起未完成的荷包,一针一线地仔细绣着荷包上面的花样,霜雪在一边瞧着,笑道:“郡主的女红是愈发地好了,这只仙鹤绣得栩栩如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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