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陆辰儿的话,李皓白久久没有开口,颓然在仰躺在大迎枕上,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蜡烛燃烧发出斑驳的声响,在这静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丫头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
陆辰儿望着这样的李皓白,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终究是她的错。
再世为人,看过生死,她以为,她不会像上一世那样的尖锐,那样苛求,她能够淡然自如地去接受这个世俗的一切,只是没想到,她终究是不能够。
两世为人,再不复原初。
重生以来,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便注定了她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已经无法与另一个人好好过日子,却偏偏又把他拉进来,当初,当初她就是把程常棣拉进来了,也不该把他拉进来,何苦又祸害一个人呢。
忽然,只瞧着李皓白侧了侧身子,唤了声辰儿,“夫妻缘分,有今生没来世,而人生一世,所求不过日食三升夜眠八尺,你又何必去想那么多呢,当下我们能过下去不就好了。”
陆辰儿听了这话一愣,怔怔地望向李皓白。
大厦千层,夜眠八尺,良田万倾,日食三升。
“皓……皓白。”
良久,陆辰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并非贤妻,甚至连做你的妻子都不合格,这辈子,你只当我对不起你,将来,将来你可以另娶贤妻美妾,夫妻和乐,妻妾和睦。”
“另娶贤妻美妾。”李皓白呢喃了一句。却突然笑了,“那你呢,我是不是该祝愿你另觅如意郎君呢,纵使我休弃你,陆大人的女儿也不会愁嫁,更何况,李家不可能休你,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们俩和离。”
她不会再嫁,经过一次和离,只要她好好求求父亲和娘亲。父亲和娘亲是不会逼她的,这辈子,她只想着父亲娘亲度过几年。余的不再想了。
陆辰儿没有正面回应,两手紧紧揪着衣摆,“皓白,你上回说过,只要我已执意要离去。你自不会阻拦,这回你只当是是帮我好不?”
声音低缓,慢慢淌出,明明神情温婉娴静,说出来的话却又这样的残忍,李皓白只觉得心头一抽一抽的。虽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却仍旧无法接受。
在他看来,金缕不是个事。房三的丫头也不是个事,可为什么陆辰儿态度又完全变了,前后截然不同,于他来说是极至的欢喜之后,变成了极至的难受。
他能说不好吗?李皓白猛然坐起了身。往外冲去,把陆辰儿惊讶甩在了脑后。也把丫头们的惊呼甩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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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是九月十二日抵达宣城,一大清早,陆辰儿和李皓白一起便去了宣城的北门口,程氏第一眼瞧见来迎接的陆辰儿和李皓白两人言笑晏晏地站她面前,微微诧异,却又十分的高兴。
赶了十几天的路,程氏看起来有些疲倦,与上半年相比,人清瘦了不少,自见到陆辰儿后,眼睛盯在陆辰我身上就没移开过,似有千言万语,程氏对着李皓白说了几句话,便又重新上了马车,回陆府,陆辰儿自是跟着程氏一起,上了程氏的马车。
一上马车,程氏那张有些勉强的笑容便立即消失了,眼睛瞧着陆辰儿带着几分怒气,“这是怎么回事,你和李皓白到底怎么了?书信里只提了要和离,别的只字没提,这回见了面你总该说了。”
陆辰儿低声嗯了一声,偎坐在程氏身边,偷偷瞧了程氏一眼,还在盛怒当中,因而,陆辰儿也顾不得其他,抱住程氏的胳膊,如以往任何一次做错事,撒娇般道:“娘亲,知道你要回来,梨香园我早吩咐平婶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娘亲赶了这么些天的路,等会儿回了陆府,好好歇息一天,今晚我陪着娘亲住梨香园,等娘亲养足了精神,明儿我再和娘亲细说我和皓白的事?”
以往的策略不起作用,程氏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不用了,现在就说。”
“娘亲……”
陆辰儿才唤了一声,程氏伸手恨恨地戳了一下陆辰儿额头,“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父亲得了你的信,当时都快急死了,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生怕你受了委屈,恨不得插翅飞过来,这一路上我都恨不得马车能飞起来,你到底在闹什么,你父亲这两年身体差了许多,可惊不起你这么吓。”
“父亲身体不好?怎么娘亲从来没和我说起?大夫怎么说?是什么病?父亲到底身体怎么样了?”陆辰儿初听消息,瞳孔猛然一缩,吃惊地望向程氏,她虽知道前一世父亲是在三年后元兴十一年春去逝,只是上一世,父亲过逝时,她在京中,回宣城时,听林叔和平叔他们说,父亲是久病不治逝世的。
陆辰儿已满心焦急,搂着程氏的胳膊不由紧了许多,脸上之前的嘻笑早已消失得没了踪影,只听程氏长叹了口气,“瞧你这般焦急,你还算几分良心,你父亲不让我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我和你父亲都是不怕早日闭上眼,可一想到你,教我们又如何安心。”
“娘亲, 我没事,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和父亲,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这么说,你是和二郎和好了,打算一起去京中了。”
程氏说这话时似松了一口气,只是却让陆辰儿一怔,“娘亲,我是想和二爷和离后,从此跟在娘亲和父亲身边。”
这话一出,程氏只觉得倒吸了口凉气,心头刚松懈下来,又陡然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