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这并不作为广纳妾侍的借口。正妻有子,丈夫就不应纳妾。
父亲是赵家继承人,子嗣尤为重要。因此,母亲在有了安然之后,多年没有身孕,便做主替父亲纳了两房妾侍。一名李月蓉,一名焦易岚。李氏争气,进门一年就生下了长子赵安柯。
母亲是个骄傲的人,始终不肯将安柯养在名下。而父亲有子万事足,便没理由再让妾侍生子,只一心守着母亲,盼望着嫡子。皇天不负,终于在生下安然后的第七年,母亲生下了安笙。
弟弟是母亲求来的,自是娇养着,但也并没有就此失了教养。
在赵家,除了两房妾侍的存在,母亲过得一直很惬意。直到几月前,父亲没办法遮掩,焦妾不得不挺着鼓鼓的肚子从庄子里搬回来,如同一石落水惊起了千层涟漪。
当一切的假象没了那一层的遮羞布,一切的肮脏暴露在光天之下,再是镇定的人也会在瞬间失了心神。父亲瞒着母亲偷偷地去妾侍房里,若不是焦妾隆起的肚子再也无法隐瞒,母亲会一直蒙在鼓里。
母亲的死在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
就像赵家府里的说辞,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死的,这些日尤为贴心地陪在母亲左右,悉心照料。千算万算,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母亲竟是绝望之后自缢而亡。
下葬的日子是头七的最后一日,赵安然牵着弟弟的手,迎着秋日凉风习习,扶着灵柩去往墓地。一路向着城外而去,十字路口,父亲指引着送灵的人走向了左边的路。
通往赵家坟地的路是右边。
“停下!”赵安然蹬蹬蹬地跑到灵柩前方,挡在父亲的面前,“爹,去往坟地的路不是该走右边吗?”
父亲没料到她知道祖坟的位置,心知隐瞒不了,便索性说开了:“你母亲不能葬在赵家坟地,承恩寺有佛祖保佑,是不错的灵地,你母亲葬在寺庙后山也不错,佛光照耀,希望她能早日投生。”
赵安然面无表情地瞪着父亲,岿然不动。
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耐烦:“好了,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好好扶灵就行了。”
他想就这样打发了赵安然。但是,此时的赵安然已不是那个怯懦的小女儿,她睁着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父亲:“为什么不能?”
看着认真又倔强的女儿,父亲无奈地说:“你母亲是自缢而亡,她不能入祖坟,会给赵家带来灾难的。”
母亲的死是父亲逼的,他却冠冕堂皇地说是为母亲好,为家族好,如此沉静而绝然地说出绝情的话,赵安然心中充满了恨。这恨,不仅有她的父亲,她前世的丈夫,包含了世上所有的男人。
看着女儿眼中毫不掩饰的恨,父亲猛地一激灵。
多说无益,在有心无力的时候,她没有去争去闹,而是选择掩藏自己的心,默默地接受。
世人皆无情,男子更甚之。
母亲不入祖坟,百年后,父亲的棺椁里就不会有母亲的尸骨。赵家不会断了自家的香火,一定会为父亲娶继室进门,而那个人将会替代母亲入赵家的坟。
这是作为女人的悲哀。
今后,赵家的族谱里母亲只有正妻的名分,其他的一切都与她没了干系,包括她的儿女。赵安然和赵安笙会被寄养在继室的膝下,过起真正“有家似是无家”寄人篱下的生活。
前世今生,外公都不曾到赵家闹事,就算出现在赵家,也只是来看看她和弟弟,除了伤心,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赵安然不禁怀疑,外公是否知道母亲的死因,是否知道母亲并没有葬入赵家坟地?
如她猜想,赫连家直到倒台都不知道真相。
赵家绝情,但赵安然不会坐以待毙。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母亲的死就这样轻松地让仇者快。
送葬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进了山洼的村子,听着锣鼓喧嚣声,村民们站到道路两边看热闹,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地议论。
进了承恩寺,赵安然才知道,赵家是顶着给母亲做法事的名头掩人耳目,将母亲的棺椁葬在了后山。时日短暂,自然不会有什么,只是时间长了总不见赵家迁走棺椁,迟早会叫人生出臆想的。
“爹,这不行的,若总不来迁走棺椁,早晚会引人猜忌的,到时候怎么办?母亲的名声怎么办?”赵安然紧攥着拳头站在父亲的面前,像极了喷火的小狮子。
父亲看了一眼不掩怒火的安然,安抚地说:“怎么会呢!过段时间爹会派人迁走的,安然听话,爹正忙呢,你领着弟弟去一边玩吧。”
很明显的敷衍,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亲眼看着母亲被放入底下,一铲一铲的泥土掩盖了奢华的棺椁。她发誓不会软弱,不会再流泪,可是眼看着泥土隔断了亲人,阴阳相隔的痛,令她不由自主地抽噎起来。
安笙四岁,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只是看着姐姐丝丝抽泣,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伸手去拉安然,身子倾在她的身上:“姐姐哭,笙儿也哭,姐姐不哭,笙儿乖乖。”
三婶娘心疼地抹了把泪,伸手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可怜的孩子!”
“哇!”赵安然扑到婶娘的怀里大声哭着,似是要倾倒所有的悲伤委屈。委屈,是的,她委屈,替她委屈,替弟弟委屈,更替母亲委屈。
赵家所有人都熄了灯睡了,只剩下小宅院闪着昏黄的光。
是夜,安笙睡得很不安稳,又非常黏人,只要安然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