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半夜醒来,还会看见娘亲飞针走线为自己制作新衣,昏黄的烛火中,娘亲温柔的神情就这样镌刻在心底,时时温暖着自己。
身后的张敏看着静立在床边的阿福,回忆沉淀,默然不语。
“娘亲,阿福想您,您在那边还好么?有没有吃好?您是不是也很想阿福?”
抚摸着榻上还未完成的针线,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做的,阿福轻声低问。
无人应答。
“娘亲,阿福现在在皇祖母的宫里,青姑姑和张伴当也在,阿福现在知道当初见到父皇前,您为什么说那句话了,是不是您早就预料到此刻了?早就知道会离开我的对不对?”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顷刻间打湿了手中的锦衫。
仰起小脸,泪眼朦胧的看着张敏,“张伴当,要是当初我不见到父皇,是不是娘亲就不会离开我了?”
张敏长叹,走上前来蹲下,将阿福拥入怀中。
“殿下,您是皇子,更是现今大明朝唯一的皇子,从您出生的那刻,就注定了您的一生要比普通人更加艰难,世人只知皇家掌握天下权势,无上荣耀,可是这其中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不是身在其中如何能够明了?当时老奴拼尽全力护您,一是不想尚是婴孩的您殒命,更是不希望我大明朝后继无人,让您承受如此苦楚,老奴委实心痛,可是也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啊!”
有那么一瞬间,张敏深刻怀疑自己当初是否错了,才造成如今殿下如此痛苦,可是心中的理想却又告诉自己这是对的,理智战胜了情感,就算为此死去他亦不悔,可是看着眼前如此伤痛的孩子,只觉痛彻心扉。
静静的听着张敏的心里话,阿福头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身为皇子,这不是个普通的身份,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注定就会失去一些,只是这失去的滋味,刻骨铭心,他不知道未来自己还会失去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心还能不能承受更多的失去。
“要是我能保护娘亲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失去娘亲了!”耷拉着头,阿福悲伤之余更添了几分沮丧。
“这不怪您,您现在还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去保护您母亲?”
张敏低语安慰垂头丧气的阿福。
“那要怎么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娘亲?”抬起头颅,阿福语气急切不已。
“首先,您要快快的长大,掌握更多的知识,拥有强大的力量,只有这样才会保护自己,从而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世上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够去保护,弱者连保护的资格都没有。
想要问问如何才能够获得更多的力量,正要开口,眼看张敏的神色有异,就被捂住了口。
张敏凝神细听,外间隐约有声音传来,起身抱着阿福向外走去,到的寝殿门口,发现声音竟是往这个方向而来,抱着阿福就躲在了床的帷帐之后。
“真是的,这个时候来打扫,真真晦气!”一个抱怨的女声响起。
“可不就是么?今日纪妃娘娘大殓,却让我们来整理这里,想想就觉得晦气无比。”另一道有些高亢的声音回答。
“哎,你听说了么?纪妃娘娘是暴毙,好像还是中毒呢?”声音突然变低,应该是压着嗓子说话。
两人说话的同时,殿中不时传来泼水声,和擦洗的动静。
最先开口的那个女声并不停歇,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也知道啊?我还是听其他人说的,那日我去别的地方拿东西,回来后就听说娘娘没了,当时还很震惊呢,怎么好好的一人就这么没了,原来是有此隐情啊!”声音中颇有些遗憾的意味。
“还不止呢,我可是听说了,纪妃娘娘暴毙和长安宫的贵妃娘娘脱不了干系呢!”环顾了下四周,最先开口的那个女声继续说道。
“嘘,你不要命了,贵妃娘娘那是随意说的么?”一阵嘘声传来。
“这里又没人,还有谁会来,真的,我可是听说了,有消息说是贵妃娘娘下的毒哪!”少了几分紧张兮兮,倒是多了些许兴奋。
“真的假的?”高亢的女声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估计啊,八九不离十,听宫中的老人说,万贵妃这么多年来迫害有孕的宫人无数,这纪妃在她的眼皮子低下将皇子养到六岁,你说能不是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么?”
殿中的擦洗声微顿。
“照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哎,这些又不关我们的事,还是赶紧打扫完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高亢的女声下了结论,催促着同伴加快动作,一时满室只有不停的水声,窃窃私语传来,可是关于刚才的话题再无多言。
帷帐中的阿福听到是万贵妃害死自己娘亲时,身子扭动,想要冲出去,张敏只好加大手中的力度,将他牢牢抱住。
余久,二人应是打扫完了,关门的声音传来。
稍等片刻,确认已是无人,张敏送来了钳制着阿福的双臂。
还来不及反应,阿福就急速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