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德和樊大郎一左一右面对面坐在床沿上,她正自有些脸红心跳,不知如何开口。外间来了许多已婚男子,把大把金钱果子抛撒向这二人。樊大郎低着头还不如何,此举真个把方举人吓了一跳。她越是如此表现,那些人哄闹的更甚。傧相见方明德要恼了,才忍着笑把人都赶出去,又体贴地为新人关上屋门。方明德不敢再动,终于外间等着听壁脚的全失了耐心都去吃酒席了。方明德才慢慢自在了,请了樊大郎起来吃点心、喝合卺酒。
二人太熟了,一直都没把对方往别的什么地方想。如今两人在一间屋里待着,大红喜烛明晃晃照着,方明德看樊大郎似乎比往日更娇俏。脸上那抹红晕也不知是抹了胭脂还是害羞臊的,总之很好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也是水润润,下面那张红唇更是叫人看得移不开眼睛。樊大郎看了下方明德,举人娘子今个也有些不同。一双眼睛总是偷偷看了自己又很快收回。然后脸就红了,然后耳朵红了,再后来连领口露出来的一截脖子也红了。两人吃了东西喝了酒,便这般面对面坐了好一会没动静。
樊大郎看着方明德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莫非她是不知道如何洞房。这个念头刚在心中一起,他自己就先臊的不行。其实在昨晚郭二叔拿些东西给自己看之前,他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做的,如今却拿大笑话起方明德来。樊大郎到底没敢在脸上露出笑意来,他太过了解方明德的性子。这人经不起玩笑,笑得她恼羞成怒可没法收场,便只是安静等着。果然又过一会,才听得对面方明德哑着嗓子道:“梨花,我们安歇了吧。”又有一只手过来拉樊大郎的手,樊大郎听得“安歇”两字,心里莫名忐忑起来。也不知道作何想,竟然乖乖把手递了过去。两人手挽着手,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慢慢心才不慌了。
洞房花烛是不能吹灭的,且要烧得越长久越旺盛越好。这对红烛是方章氏去县城精心选来的,如今烛火正旺,新房里恍如白昼。幸亏旧时的床榻都是挂账的架子床,布幔放下来便跟个屋子里面的小房间一般。布幔又多少遮了些光亮,二人这才哆嗦手脚替对方宽衣解带。一夜和谐,直到天明。外间方章氏听到里面窸窣一阵终于没了声响,情绪比屋里两个还来得紧张,回头拿目光询问老刘叔。老刘叔晓得方章氏这是关心则乱,笑着点了点头。
招呼客人的方夫人不经意看到方章氏在和老刘叔打哑谜,不禁好笑。一会这满院子客人走了,两个小小子和方老夫人、方老太爷安置在一边厢房,新人住另一厢房。她和方老爷、老刘婶、老刘叔还要各回各处。果然叫樊二郎说中了,一家人要住在几下里。不过也没法,只是委屈了大郎这孩子。锦儿送亲到方家,晚间叫人灌了几杯酒,哭哭啼啼的被狗丫背回了樊家。狗丫今日没有去韩家上工,韩家人到方家吃喜酒,她就到樊家来帮忙,忙到这会又把锦儿侍弄好才走。樊二郎问过狗丫知道郭二叔和其他乡邻也都各自回去歇息了,才松了口气,觉得今天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樊二郎关好院门,上了门闩,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如今樊家小院住的三人只剩了两个,越发显得空荡。樊家也是要办酒宴的,不过却不是今日,要等樊大郎三朝回门,以及一月大庆时家里才会热闹些。只是听方家的意思,方明德那时该是早出发去京城了。说到京城,八角姐如今便在那里。却不知为何,樊二郎看着天上月朗星疏,越发地想念起另一个在这院中住过的人。也不知道秦小猪现下可好,樊二郎觉得鼻头有些酸。进入脑海竟全是那小猪或哭或笑的脸,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