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兴过继给了本家的一位婶子,有衣穿有饭吃有书念,却不肯学好。偷跑出来,结果落到这种腌臜地方。佳儿面上闪过一丝苦笑道。我以差遣她为名,常给她些衣物吃食却带不走她。这才流连在这个草台班子里,不然凭着她的名声,去大地方混饭吃也是不愁的。
佳儿的条件便是沈茂德救得自己女儿时,也把她这妹子一同带走。沈茂德听闻是这事,便道:“带一个走带两个逃也都差不多,这本身不是什么难事,可你自己怎么办呢。”佳儿道,这个沈娘子就不用管了,她自有法子脱身。
沈茂德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点头应下。佳儿便带着小丫头先行离开,到了约定的时间。沈茂德守在戏班子院墙外面。天擦黑时,佳儿的妹子抱着小丫头偷摸跑了出来。沈茂德便塞了块糖给小丫头,哄她进到货挑子里。宝兴自己也与昨日见到不同,穿着个短打,头发蓬乱。灰头灰脸的无限之银眼剑神。沈茂德一见她这模样,笑文这是要扮作乞儿吗。
伸手指指宝兴的颈项道,这里遗漏了,还白生生的和脸色不同。宝兴抬起手臂摸了一把,把手上的黑灰蹭到脖子上。沈茂德不经意间看到她露出的那结小臂上,有一道道的青红印子。暗自叹气也不点破。三人即刻出城。小丫头藏在挑子里,外面罩上布幔货物,看起来只是两人。一个货娘前面走。后面一个乞儿缩手缩脚跟着。
两人出了城,到得一处渡口。宝兴不走了,非要在这里等她姐姐。沈茂德勉强不得,便把小丫头从箱笼里抱出来,三人跑到草窝子里等着佳儿。沈茂德拿出吃食分给两个孩子吃。宝兴和她混的熟悉了,才道。她不是不学好跑出来的,实是婶婶家里人嫌隙她。听人说起有个姐姐在此处,她来找人,却被人哄骗卖进那个草台班子。沈茂德听闻其中还有如此故事,也同情她们姐俩,便问她们今后要往哪里去。
宝兴摇头,沈茂德突然想到,自己其实不也是个“天下虽大,无处容身”的人吗。她如今在官家户籍上,还是个逃匿的厢兵,也只能走到哪算哪。小闺女大约仍需要送回窦大碗那里,至少在亲爹身边,不用流浪,有人看护。沈茂德和宝兴两个都不说话,小丫头在担子里晃得昏头昏脑,这会也睡着了。三人在草窝里等到将近黎明,才在蒙蒙亮的天光中,看见一个佝偻身影朝渡口走来。
沈茂德探出身去看,见不是佳儿,便缩回身子。那老者亦瞧见了沈茂德,竟然调转身子,朝她们藏身的位置走了过来。沈茂德心生警戒,两个小的撑不困意,都睡得沉了。沈茂德握了握货挑子里的短刀,就等着那人近前。那人却不走得很近,似乎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叫你们早走,怎地还在此地待着。便是要与我会合,也走得远些再说。”
沈茂德听着声音熟悉,定睛一看,那个老者挺直腰杆,却是佳儿假扮的。佳儿果然于此一道有些天赋,扮的老人家形神兼备。若她不说破,还真是认不出来这人。见她到了,沈茂德推醒宝兴,指了指老婆子。宝兴瞪圆了眼,待到知道是佳儿,便跳起来把人一把抱住不撒手。沈茂德把自家丫头轻轻放回挑子,四个人往渡口走。
一面走,佳儿一面给她们说戏班子里后来的事情。留守的独眼婆子发现少了两个孩子,她担不起责任,亲自跑来向班主回报此事。班主就叫得闲的人手都出去寻找,城中哪里还找得到人。细查起来,有人想起佳儿爱支使那个失踪的宝兴。亏得班子里再没第三人,知道佳儿和宝兴的另一层关系。佳儿被叫去询问此事。她便做出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模样,言道今日一天她都在院子里唱戏。
作为台柱子她几乎没离开过众人视线,怎地丢了人也能浑赖到她身上去。莫不是见主人家给她的赏银多,便想琢磨点由头诬陷她。班主听佳儿说的颇有几分道理,3佳儿是不大爱和班子里的其他人交往。但旁个便因此怀疑到她身上,确是有些没来由。便叫她莫要生气,不过是场误会。平素好说话的佳儿,今日此时失了分寸,言道:既然如此,索性说开了,这场大戏唱完,大家便一拍两散吧。
班中其余人眼见挤兑走了不合群的佳儿,都心里高兴,嘴里却都说些“佳儿小题大做”的话。班主丢了两个丫头,眼看又要走脱佳儿这个名角,心里火气上来,一脚踹倒独眼婆子。听着锣鼓点子,气哼哼跟在佳儿后面走了。心里还琢磨着要不一会给这丫头多分些银钱,也好挽回一二。
佳儿听闻沈茂德已然得手,哪里还敢多作停留。大戏唱完时约摸是四更天,不到五更天。她也不休息,借着和人几句口角出了屋,走出院子再没回去。等班中众人反应过来,佳儿已经用藏在外面的衣裳包裹换了副脸孔模样,大摇大摆出了城门。
使船摆渡的船家就住在自家船上,四人站在岸边招呼水中的船小到了近前。几人挨个上去,船家便抄起船橹。只几下,船就离了岸边,到水中去了。这时岸边传来声响,有人大叫道:“船家,过来。”沈茂德定睛看去,却是戏班子里那些人追来了。佳儿也认出岸上的人,使个眼色叫宝兴背过身子矮下来,自己对划船的人道:“船老大,我等有急事,你先把我们送过去,再理会那些人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