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德一听便是一惊,细想起来却又觉得此事可行。只是自己无功受禄,心中不大坦然。马大鱼也有几分读书人气质,如何看不出沈茂德的犹豫,佯怒道:“妹子是耻与我等匪类为伍吗。”
沈茂德赶紧下拜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推脱不得,当日这二人便结拜做了干亲。其实马大鱼最早收留的孤女,如今也与沈茂德差不多年岁。只是马大鱼这人乾坤独断惯了,众人听闻消息,便是有不服气也不敢露出半个不字。帮众们对马帮主无来由空降一个白面书生做二把手,颇不以为然。这些人却都选择性忘记马大鱼自身,当初也是个屡试不中的读书人。
沈茂德情势安稳后,马大鱼拿来帮中账册叫她盘算。她才算是正式接触到马大鱼的真实家业,这一看不要紧,却着实被眼前所见震惊到了。原来马大鱼果真名不虚传,家大业大。虽是靠着黑道买卖起家,但她是个有远见。得了第一桶金不是挥霍一空,也不是小门小户那般,紧巴巴地收藏起来。而是叫人带着到各处寻访商机,能开酒楼的开酒楼,能做小买卖的做买卖。全看个人本事,至于这些散出去的人会不会携款潜逃。一来看这人的胆量,二来就要看马大鱼的人品了。
总之,这条大鱼潜水相当地深。几十年做下来,实力触角已经到了周边许多行业。从账册上可以看出,最远已经到了沿海。只是相较于其他,这支力量不够看。在整个大顺王朝的金融大鳄王家面前,马大鱼的沿海交易只是个不起眼的虾米。故而去年传得沸沸扬扬的海外贸易,马大鱼并未从中分得一杯羹。即便如此,她名下或明或暗的买卖也叫人看了咂舌。
沈茂德到了现在,才对自己担任的这个二把手有个切实的概念。因她不是个能使力气的。人还算清白,马大鱼没安排她做刀头舔血的生意。只把比较干净的账册,拿来给她看。在沈茂德之前,这部分工作主要分作两份。一部分是各处属下自家理会,一部分大帐交由马大鱼。开头几年马大鱼还看得过来,时日久了,摊子变大,马大鱼便不看细账,只管两样。一看投了多少银子进去,二看得了多少银子出来。这些所得也不全然拿回。一多半又投进去循环往复。
危害整个江南的水患,也叫马大鱼损失不少。但她的生意多处于更下游地区和南方鱼米之乡,其实受损没想象眼中。倒是小蔡大人与她私下做的交易。着实让马大鱼出了一会血。马大鱼豪气惯了,那些银子不是她自己亲自赚来的,她散出去也并不如何心疼。况且按照小蔡大人的说法。此地是她马大鱼的根基所在,若是她当此时不出手救市,任由民众动荡、地方就此荒芜。岂不是自毁长城。叫自家的这棵大树从根子上烂掉。
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都是不能长久的,坏了根基,她的势力便是伸出去再远又能怎么样。鼠蚁为患虽小,大厦颠覆却只在顷刻。另一方面,蔡玉琦又拿陷进去的田沙河和帮众说事,马大鱼便再没什么好犹豫的。筹措大把银子在外买了粮食米面。又用她手下的网络关系,夜间走水路运到了蔡玉琦帐下。结了当时的危机,也给自家谋得了些私利。
她这事做的不如何遮掩。当地好人家百姓也有很多人知晓内情。这事后马大鱼的帮派在附近四里八乡名声鹊起,洗白不少脸孔。沈茂德拿着笔纸在窗下坐着,一面演算,一面开小差。心道现下的生活,似乎与自己当初心灰意冷。跑到城隍庙时设想的情形也差不多。再看看外间和众人玩得高兴的小丫头,突然觉得她这辈子所求大约也就是这些了。
秦小猪的示范楼做个七七八八。专程请了三位领导去视察。姬圭、蔡玉琦、夏典这三个都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却也转了一圈后,诧异了一把。主要是这房子的建筑与此时的理念不同,穷人家建屋舍是为了遮风避雨,怎么简单结实怎么来。富贵人家筑宅邸,则是以阔绰广大富丽堂皇为佳。
秦小猪这楼建的,形制简单,体量不大。本是个寒酸模样,却内外墙面地面贴了各种釉色瓷砖,生生弄出一种光彩夺目的效果来。布局也是小而全,一栋小楼把别人家一处宅院里,所有的厅堂、正房、厢房、景观尽数竖起来,在每层上面码放开。叫姬圭说,这委实不够大气,蔡玉琦也说模样小了点。夏典看后却道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甚好。秦小猪叫这几人说的糊涂,那三个相视一笑,已然有了主意。
夏典看秦小猪还没闹明白,好心为她解释道。她这方子搁在京城的名贵人家眼里,是看不上的,小气巴啦一团。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几进院落,主子仆妇几十上百口人住着。这么些人全挤在一个小楼里住下,容易生出是非。
秦小猪一想可不是此理,她建的其实是个西式别墅建筑。老外又不讲究宗族几代人住到一起,因此这个别墅也只适应一个小家庭居住,顶多再住个管家,几个仆妇。小楼不适应当下的国情民意,秦小猪不由地沮丧起来。夏典见状便笑了,叫她也无需如此,这房子建的也不算全然失败。秦小猪闻言又兴起希望,眼神亮闪闪看向夏典。
夏典道:“京中大富大贵的人家毕竟在少数,全然赤贫的人其实也不多。这宅院就挺适合二者之间,为数众多的那些或贵而无财,或有财却不够品秩的人群。”想想看,不用买下很大面积的土地,便可以尽享相当于几重院落的宅邸。设计上的新奇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