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眠柳回来过一次,只在门外听了会,又悄悄走了。
次日五皇女醒来,身上不觉得如何疲惫,反而有种舒畅的感觉。瞧见身边光洁纤细的脊背和披散一地的青丝,才想起昨夜如梦似幻的一切,原来就都是真的。只是她现在好心情,便不与这小子计较。心中也说不出是不快多些,还是欢喜多些。她自幼自律。头上文有太女,武有三皇女。不管她做什么做得怎么样,都是不出众。无端心中堵了郁气许多年。昨夜一响贪欢,无意间的放纵。她才晓得原来这种上不的台面的事,也可以让人觉得很美好。
姬璜拉起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并不着急知道,昨夜那人是谁。青杏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惊醒过来。回头假意嗔怪地看了姬璜一眼,旋即又笑了。青杏不够美,“美人新睡云鬓偏”用不到他身上。但他胜在年轻,肌肤白腻晶莹,眼眸清亮含情。整个人看过去,如同夏日晨间。草丛里沾着露水的东云草。渺小不够富丽,但自有一番情趣清新。姬璜略有些失望,不是她想的那个。却也不觉得如何扫兴。
姬璜道:“伺候我起吧。”青杏初经人世,眼角绯红,身子还有些疲软。答应了一声便即起身,不想起得猛了站立不稳。跌倒下来,挂在姬璜身上。姬璜扶住他。轻嗅这人身上的清甜,双臂便是一紧。青杏感觉到姬璜的变化。咯咯笑出声来。
屏风那边也传来窸窸窣窣穿戴的声音,五皇女眉头一皱,问道:“那边是谁。”青杏道:“是探花娘子……和红梅。”姬璜心中升起不快,刚才燃起的兴致也减却。对青杏道:“还不把伺候我穿衣。”青杏乖觉,晓得这人心思又生变化,不敢再耽搁卖弄风情。
那边现下其实只有红梅一个,方明德有天不亮便早起的习惯。她早早醒过来,发现了身上不对,旁边还躺着一个白亮的身子。就着灯烛看过去,发现竟是红梅,不禁一时间惊恐交加。想起师姐昔日对这少年的评价,方明德悔不当初。她也奇怪,昨夜不过是梦见了樊大郎,如何醒来就换了一个人。
回忆昨夜的残象,只记得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纠缠不休。方明德脸瞬间便成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烫人手。她既羞且恼,有些无地自容。幸而在那个画面的缝隙间,还填充着无数的道德文章,叫方明德觉得自己不那么猥琐。隐约记得其中一句,“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方明德便摒弃心中杂念,默诵这句后面的几句,“……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出自《诗经大雅》,通篇九十六个字。方明德在心中默诵到第四遍时,终于用自己哆哆嗦嗦的双手系好了最后一条衣带。小心出得门去,在院中见到小院的主人眠柳,正和一个气质不凡的女子说话。那女子朝她眨眨眼,笑了。方明德这才认出,那人竟是三皇女姬圭。她有个虚衔是将作监承,将作监已废除,大部分合并到了军械监。说这位执掌军械监的殿下是她的直属上司,也不是不可。
两人交流了个眼神,都没有言语,便默契地一同出了楼门。到得街上,姬圭笑问方明德:“探花与我那妹子真是好雅兴。”她这话听来是调侃,其实也透着威胁。须知眠柳是她的脔好,姬璜和方明德寻摸过来,若说是无心之举实在难以叫人信服。可惜方明德就是愣头青、呆头鹅,石头做的心肝、铁水浇筑的神经。愣是没听出三殿下言语里的不愉快,实诚地答她道:“我与五殿下在太学遇见,殿下与我言谈甚欢,便说要一同吃酒席。却不知怎地,到了此间,想来是一时失察。”
姬圭听了方明德的话,疑心这人在装傻。可是听到最后那句,又不禁乐了。五皇女姬璜自幼生长在京中,虽在外间名声不错,却也不是个禁欲吃斋的姑子。若说她不知道这楼子是个什么所在,是不小心走错进去的,姬圭就只能呵呵呵了。况且,哪里有这般巧合,还刚好到了眠柳那里。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几句。都觉无趣,便各自告辞离开。姬圭想起秦小猪似乎与这呆子认识,看她这慌张模样,必定家中有个不好惹的夜叉夫郎。不若便把昨日之事透露给那小猪,且看探花娘子如何化解去。想罢,姬圭便高高兴兴地回皇女府沐浴更衣。
方明德没直接去翰林院,先回了一趟在国子监南面租住的小院。她也不先梳洗餐饮,而是铺纸研墨,提笔给家中去了封长信。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樊大郎接来京城。前些时候方明德写信给樊大郎。还有些兴之所至的意思。既有女子因为被人爱慕而激发的虚荣,也有功成名就后内心喜悦无人分享的苦逼。促使她写了那份矫情的书信,表明一个态度。她虽身在异地他乡。思慕之情时时不忘。
今个写这封信,却是另番意思。方明德实是怕了,她怕自己奉行多年的生活戒律毁于一旦。这其实就是在否定她自己,如果她的过去是错误,那她该如何面对将来。方明德最怕的就是变化。她心目中的金科玉律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如今樊大郎没变,还在原地等她。她却恐惧地发现,自己心底某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