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如跑到一楼,见到此等慌乱人群,知道自己不能去凑这个热闹,若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人推倒,众人踩踏而一命呜呼。
她细细一想,记得以前去后台找珠玉的时候,见到后台好像有个后门,此时人们都拥堵在门口,倒是没人往舞台上去。
她忙调转方向,上了舞台,穿过台帘,进了后台,后台的演员此时正通过后门井井有条地疏散,方锦如很容易找到了人流,刚想随着几个人一起踏出门去,脚步却一滞。
咬了咬牙,转身又向后台的小屋而去。
去看看顾盼宇跑走了没有,就这么一眼,也耽误不了什么。
她这么想着,小跑到了小屋,打开门低声喊着:“顾盼宇,顾盼宇!”
屋内灯光还亮着,却已无人,方锦如进门时,却见窗子前的落地绿幔帘子倏地一动。
这顾盼宇,不是吓得躲到帘子后面了吧?
方锦如心内慌乱无奈,几步走过去,霍地掀开帘子,并喊道:“盼宇,是我啊。”
刹那间,却感到腰间抵上了什么硬物。
方锦如感到脑中嗡地一声。
是一柄手枪!
错愕仓惶之间抬头,却对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
方锦如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能见到当时轻薄她的“流氓”,而且此时,他的眼神似隐隐充血,额上也布满细汗,那样子竟像是陷入困境中的野兽,正在等待绝地反击。
还未等方锦如反应过来,他未持枪的手却一沉,倏地将轻飘飘的方锦如拽进怀里,一张大手顺势蒙住了她的嘴,让她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挣扎支吾,他却又将枪头抵在她的太阳穴旁,附耳低声道:“别动。”
加厚的绿幔落地帘子落下,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模糊视线里,方锦如只觉流光透过布帘只残余极其稀薄的光亮,本就慌乱的呼吸因他的手掐住,更加喘不上气来,在这般几近窒息之中,反而涌上一股恐怖的血腥味。
像是变成了茧中的蛹,方锦如一动不能动,一动不敢动。
布帘之外,突然响起了杂乱的革履脚步声。
一个公鸭嗓子低声说道:“这里也没有,跑哪去了?是不是跟着人群跑了?”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道:“你当‘夺命书生’是吃干饭的?若是从正门、后门跑了,早就一枪毙了!肯定还在这园子里!再搜!”
方锦如只觉蒙住她的手紧了一紧,而抵在她太阳穴上的枪,也变换了角度,向着帘外。
方锦如心道,看来报上说的没错,近来租界因为帮派斗争闹得乱哄哄的,现在困住自己的这个流氓想必也是什么帮派斗争的一个棋子,外面的人,想必是找他的。
那脚步声在屋内只停留了没多久,就又渐渐远走。
方锦如心里舒了一口气。
然而,突然,唰地一声。
帘子竟被拉开!
帘外,站着一个鹰鼻鹞眼的人,刚刚张嘴喊了一声:“在……”
枪声乍响。
砰地一声,那人已经倒地。
方锦如只觉全身吓得瘫软,此时方觉嘴上蒙着的手不知何时已然脱离,可是她却骇得一声也喊不出。
她身后的男子已不再给她束缚,她像只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倚着墙滑落下去,心有余悸地坐在地板上。
“二少!”
门口却突然传来呼喊,几个黑衣年轻人进了门,对着方才挟持方锦如的男子说:“二少,你没事吧?清场了,让他给跑了……你受伤了?”
一个人半蹲下,查看二少的腿部。
方锦如在慌乱中明白过来,原来刚才闻到的血腥味确有其事,是这个二少腿部受伤了,滚烫的鲜血正汩汩往外流着。
“没事。”二少嗓音低沉。
一个青年忽地转头,紧紧盯着缩在墙头角落里的方锦如,突然走了两步接近她,拔出佩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对准了她的头!
方锦如觉得周身像是瞬间堕入冰窖!
“别动她。”二少头也没回,只沉声下了指示。
举枪的青年这才松开扳机,垂下枪口,脸上似有不解,但还是转身回到二少的身边,向左右使个眼色,旁边的人搀扶着二少,向着门口而去。
到了门口时分,二少却微微回首,嘴角勾了勾,一字一顿道:“方锦如,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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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宅。夜半。
方锦如躺在床上,周身却依然极寒,像是在掩埋在冰雪之中,蓄不起一丝暖意。
顾盼宇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瞪着两只眼睛,道:“真是吓死了,估计明天就要登报了,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在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看你的样子,也是吓着了吧?”
方锦如缓缓叹了口气,顾盼宇这话音,说起来更像是讨论报上的轶事,倒不像是关乎自己太太死活的危险,此时惊魂甫定,也懒得回话。
四下漆黑。
方锦如觉得记忆像是遁入一片迷蒙,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后台的小屋,走到花圃的时候,迎头碰上一脸茫然的顾盼宇和珠玉,那时的脸色惨白得像是白纸一般。
纵是重生,纵是想为自己谋一个美好华年,命运之轮,也不必转得这般蹊跷吧?
那个被其他人称作“二少”的青年,到底是什么人?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一切,像是冰冷黏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