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见是镇西侯府,精神即刻好了许多,只问:“除了老太太,还有谁去?”
晴雯道:“原还请了太太和大太太。只大太太说身上不大好,太太又忙走不开,两个人竟都去不成了。”
宝玉听见太太不去,心下一喜道:“既如此,明儿早些叫醒我。”
袭人苦笑了一回,应了。
那头却又听晴雯道:“老太太还说,叫二爷收拾得齐整些呢。既如此,二爷干脆趁今儿下午天气好洗个澡吧。算起来,也该洗澡了。”
宝玉听了,却是笑道:“很是呢。好歹是去镇西侯府上,是该洗干净些才去。”
一句话说得袭人、晴雯都笑。晴雯因道:“那我这就出去叫丫头烧水去,二爷也准备着吧。”说完,就往外头去了。
袭人见状,便欲出去替他预备换洗衣裳来。不想还未转身,就被宝玉扯住了衣裳,悄声与她道:“好姐姐,待会儿你进来替我洗吧。”
袭人见他这副哀求模样,便知他又要弄那事儿,顿时烧得满脸通红,只用蚊子哼哼般音调应了一句“知道了”,便急匆匆逃到外间去了。
翌日,宝玉用过早饭,便跟着贾母乘了一顶八人大轿往镇西侯府看戏去了。冯溪昨儿便叫了人在冯母住的小院里搭了一个戏台子,戏班子倒不用请,侯府里原就有。只因这原是内院的事儿,谢廉不愿多事,是日一早便带着几个师弟往皇上赐给他的山头打猎去了,因而并未与贾母他们相见。
席间,贾母与冯母并桌而坐,相谈甚欢。冯母一边,冯溪单设了一张桌子,只留碧桃一人在身旁伺候。后头又摆了四张桌子,坐了英莲、宝玉、黛玉,又因阿绣爱看戏,便也加上她。除此,再无外人。
开戏时,冯母因让贾母先点戏,贾母推辞不过,点了一出。冯母自个儿点了一出,又叫宝玉点,宝玉忙道:“请侯夫人先点。”
冯溪因笑道:“宝兄弟点吧。今儿既请你们来看戏,自是要讨你们的喜欢。这戏班子原是我们自己府里的,我若想看,几时不能看呢?”
宝玉听如此说,方捡起戏折子,点了一出。
贾母闻言,笑问道:“怎么,这竟是侯府自己养的戏班子么?”
冯溪应道:“回老夫人的话,正是。”
碧桃见状,遂偷笑续道:“老祖宗不知道,我们家夫人没别的喜好,却单单就爱看戏。这戏班子是头几年侯爷往西边打仗去时,恐夫人自个儿在府里苦闷,特地买来给夫人解闷的。”
贾母因点头赞道:“竟是这个缘故。侯爷与夫人如此恩爱,当真是好福气!”
冯溪笑了一回,道:“也并不是什么好的,只偶尔排几出新戏,倒也还算别致,这才敢请老太太过来看看。”
贾母忙摆手,指着戏台称赏不已。
且说这回请看戏,正是英莲那日的主意。看戏看戏,不过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两家既成了亲戚,日后难免要走动,如今镇西侯府该做的都先做了,正好趁这机会叫贾母知道知道这边的情况,以后再要行事就容易得多了。
后头接连演了三四场戏,都是插科打诨的热闹戏,逗得贾母十分欢喜,直笑个不住,指着戏台夸赞不已。
冯母因道:“既老太太喜欢,日后常来看便是。”
贾母笑着点头不迭,又赞道:“果然是侯府的戏班子,外头的都比不得。戏也精巧,装扮也好。尤其是方才那出戏里那个作怪的小丑,扮得又像又讨喜,我实在爱得很。”
冯溪闻言,忙笑道:“老太太过奖了。也是那孩子好福气,能讨老太太的喜欢!”
说完,指着自己桌边一盘果子与身后碧桃道:“喏,你将这个拿过去,赏了刚才那个小丑吧。”
碧桃应了,端起果子往戏台那边去了,彼时戏台上已演下一出戏了,众人便都专心去看戏,不顾其他了。宝玉却是除外,他今日原就是为了林妹妹来的,心思自然不在戏上,因而只扭头去黛玉说话:“林妹妹,你今日可跟我们回府?”
黛玉因点头道:“昨儿已与姐姐说好,今天要和老祖宗一道回的。”
宝玉听了自然欢喜,忙道:“如此甚好。”说完,却瞥见方才那个小丑往碧桃的方向奔来,许是听了领赏激动坏了,到跟前了竟摔了一跤,十分狼狈,不由笑出声来。待那小丑抬头时,目光却是亮了亮,又笑了一声。黛玉见状,跟着看了两眼,心下了然。
旁人都在看戏,自然未注意到这些。然英莲坐在二人边上,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她见宝玉望着那小丑不放,目光犹有异状,不由起了疑心,顺势多望了那小丑两眼,却未瞧出什么门道,只悄悄笑问道:“莫不是宝兄弟也甚是喜欢那丑角儿?若是如此,叫她上来见见就是。”
宝玉闻言,忙摆手道:“林姐姐不必费心。并不是我喜欢那角儿,只因方才她离得近些,我见着似乎很像我另一个妹妹,因此才多看了两眼罢了。”
“原来如此。”英莲笑着点了一回头,心里却是暗道,你家里的妹妹,除了我见过的,也就剩一个史湘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