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六。
这一日,冯府门口可谓鼓乐喧天,爆竹流星。一早,一身披红的冯渊便领着徐光、慕耀、何连之一众傧相,在门口迎客不迭。
庭上厅下,皆装饰辉煌,异香绕室,喜气盈堂。
到了晌午,便是吉时,也不知是谁在外头高喊了一声,“新娘子来了!”
众人立即循声去看,只见英莲穿着大红喜服,头上蒙着盖头,被喜娘和海棠一左一右搀着进了堂上来。
彼时,冯渊望着盛装艳服的英莲,眼里的柔情已浓得化不开。
拜天地时,徐光、何连之两个存着起哄的心思,宣唱时故意将调子拖得又高又长,听得英莲在盖头底下脸已红了好几回。
之后拜过冯母,夫妻又交拜,才算作礼毕,两个人在一片哄笑声中被送入洞房。
到了坐床撒帐的时候,屋子里早已挤满了人,喜娘乐呵呵将两人引到床上,女向左,男向右,对坐在帐幔半启的婚床上。
冯母早已请了邻居福寿双全的祖母作坐福人,和喜娘一起,手捧着盛有装满谷豆杂果的簸箕,一齐往婚床上撒起来,一面撒一面还唱着祝福祈吉的“撒帐歌”。
彼时,那些红枣、桂圆从四面八方落下来,不时砸在两个新人身上。英莲不知冯渊如何,反正她已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了。
如此闹了好一会子才散了。
等到众人都出去,英莲只觉对面的床上动了动,不一会儿冯渊便已下了床,伸手细细将她身上残留物一一拂去,才执了她手道:“乖乖等我回来。若是饿了,莫要忍着,叫海棠给你弄些吃的来。”
英莲也不敢出声,只在盖头下轻轻点了头。
如此,竟是等到月上中天,冯渊才重入了房来。
彼时,海棠已被冯渊遣出去,屋子里只剩他与英莲。
待到盖头被掀开,英莲已羞得不敢抬头,两只手紧紧攥着喜服,只听他在自己头顶轻笑了一声,哄她道:“九儿,抬起头,让为夫看看可好?”
英莲心想他二人已是夫妻,若再不抬头,未免太矫情了些,便依言抬了头,顶着一张含羞带怯的娇容,徐徐向他露出一个笑来。
便是这一眼,这一笑,已叫冯渊乱了心神。
英莲原想唤他一声,然还未开口,他已俯□,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他今日喝了许多酒,这一吻里也带了些许呛人的酒意。英莲也不敢推他,任他含了她唇舌,肆意纠缠。
“等等……”良久,英莲想起一件事来,可他却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始挣扎。
冯渊察觉,放开她,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怎么?”
此刻,英莲只觉唇上火辣辣的,怕已经肿了,红着脸指了指桌上,道:“少爷,合卺酒还未喝呢!”
海棠临走时,特意嘱咐过她的,不可忘的。
冯渊含笑看她,眼睛却微微眯了眯:“你刚叫我什么?”
英莲这才意识到应该改口了,抿了抿唇,羞答答伸出两根素白手指,捏了他喜袍袖口,酝酿许久,那一声“夫君”才总算出了口。
冯渊显然满意得很,这才欠了身将那只小手握住,牵了她起身往桌子前去了。
英莲不善饮酒,故冯渊早前特命人温了清酒在房里。
二人交杯饮了,待冯渊去取她手中杯子,却见英莲咬着唇,痴痴望着台上龙凤花烛,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在想什么?”
英莲收回心思,回眸望着他,眼底却波光闪烁,良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开口道:“我有些话,想要趁今夜告诉你。”
冯渊见她神情凝重,不似往常,仿佛意识到什么,只扶她在椅上坐下,才道:“你说,我听着。”
原本就已决定,在今日向他坦白一切的,只如今当真走到了这步,她还是不由有些心虚。
英莲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少爷,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些事我不想说可以不告诉你,但不可以骗你,对不对?”
冯渊坐在她跟前,捏了捏她手掌,“嗯”了一声。
英莲垂眸,不敢看他,只道:“这话我一直记着的。只今日,我已嫁给你了,所谓出嫁从夫,如今你已是我生命里最亲近的人,我不想再隐瞒你任何事。我今夜所言,或许荒谬得很,甚至在常人眼里是无稽之谈,但我相信你是个不同的,一定明白我说的是真话。”
冯渊面上温和,只静静看她,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这一刻,她到底还是迎上了他的目光:“其实,我知道我自己是谁,一直都知道。我从异世而来,本名叫何瑛,身死之后灵魂受到感应附在了这具躯体之上。换句话说,我现在的是身体根本不是我的,她叫甄英莲,原是姑苏乡绅甄士隐之女,五岁时在元宵灯会上被拐子拐走,在那恶魔坑里饱受折磨,不幸身死,又因我的灵魂而重生。而我遇到你也并非偶然,我早知被那拐子带入金陵城后会遇见你和薛蟠,甚至我还知道许多以后的事,只不过那些离我们甚远,是与冯家无关的。总之,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与你们是不同的,你可明白了?”
她说得飞快,好似连珠炮似得,仿佛怕一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了。等到一切都说完,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只定睛看着冯渊,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反应。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冯渊似乎并不怎么吃惊,只似笑非笑地看她,良久才回她一句:“你可以慢些说,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