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路慰问一路难民,把十卡车物资全部分发完,赶到头顿工业村天色已大黑。
这里共接纳两万三千多难民,与政府安置点不同,他(她)们大多是年轻人,来就是工作的,干了一整天,刚刚收工,正在工头和保安队员组织下,在各自公司帐篷区外排队打饭。
柴油发电机轰隆作响,工程指挥部灯火通明。
随行人员有公司职员接待,李为民在工业村经理阮江陪同下去看了看刚从海外进口的工程机械,一边往基金工程部走去,一边问道:“江经理,头顿这边有多少承包商?”
阮江是副董事长陈世国推荐的,出生名门,具有皇室血统,曾随保大在香港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三十七岁,懂中文,会说粤语。
与宝禄亲王有矛盾,同时看不惯保大在国难之际仍旅居法国,仍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于是一接受邀请就毫不犹豫加盟支持吴廷琰的工投公司,是全公司唯一的皇室成员。
接受过高等教育,见过大世面,出任过公职,有经验有能力,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提起工地情况,他是如数家珍。
“基建工程部16个,电厂、水厂和污水处理厂总承包商那边有23个。董事长放心,只要在我们这里干,他们就要守我们的规矩。工作时间不能超过11个小时,最低工资不能低于50一天,危险作业必须遵守操作规程,出了工伤事故必须按照我们的标准赔偿。”
现在的工业村,整个一大工地。
可作为飞机跑道的一号主干道已平整出来,夜班工人正在从卡车上卸沙石,美国国际开发署派来的驾驶员,正开着推进机将其推平,由后面的压路机一遍一遍的压。
加油站和仓库基础已经开挖差不多了,各种建筑原材料堆积如山。保安队员背着枪,打着手电在周围巡逻。全是逃难过来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再加上附近的贫困村民,如果不派人看守,不管多少东西第二天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为民爬到一辆西德产的挖掘机上,看了看远处有灯光的生活区工地,回头问:“江经理,过去两个月有没有发生过工伤事故?”
“发生过,并且不止一起,两死六伤,全按标准赔偿了。”
“承包商吸取教训没有?”
“他们损失很大,一次赔七八万,又要被罚款,肯定会接受教训。不过两起死亡事故中有一起承包商很冤,他们的安全主管三令五申说过很多次,但那个死者仍一意孤行,一意蛮干,一不小心被他自己堆起来的砖头砸到了。”
包工头大多是越南人,资本本来就不多,正在扶持壮大阶段,要考虑到他们的承受能力。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跳下挖掘机道:“我们不能把风险全转嫁给承包商,回头联系下越华保险,请他们尽快推出工伤事故保险,推出之后工业村内所有人全要买,基建工程工投公司出一部分,承包商出一部分,工人自己承担一部分,出了事之后由保险公司赔偿。”
七八万皮阿斯特平摊到几万人身上就没多少了,阮江眼前一亮,举一反三地说:“其它工程由投资方出一部分,省得以后再为赔偿金扯皮。”
“嗯,就这么办。”
走到大食堂,管厨师要了一份饭菜,坐在地上跟建筑工人们边吃边聊。许多工人在河内或海防难民营见过他,知道他没什么架子,竟聊得兴高采烈,谈笑风生。
“当建筑工人只是暂时的,等基础设施搞好,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国内外企业家来工业村投资建厂。到时候工投公司会办培训班,参与过基础设施建设的人可免费接受培训,连买后面生活区的房子都有优惠,都能申请到东亚银行的低息贷款。
当然,这不意味着建筑不是一个好工作,事实上建筑非常有前途。国家刚获得独立,接下来会有许多工程。我们要建高楼大厦,要建公路桥梁,要建机场码头,只要不懒惰,永远不会失业。”
一个工人突然问:“民先生,现在工钱是不少,我们年轻有力气能干,如果老了干不动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来之前他们全是农民,老了一样可以种地,生活不见得有多好,但至少能糊口。现在进工业村扶持的建筑公司当工人,就不会被纳入政府安置计划,换言之,他们不像难民营里的难民一样能够分到地。
李为民放下碗筷,循循善诱地说:“各位,全世界那么多国家,只有欧美农民能过上好日子。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而是像法国种植园主那样的农场主。亚洲国家尤其我们越南,地少人多,没那么多土地让所有人当农场主,分到手的土地只能保证温饱,想赚钱想过上更好的日子很难。
相比之下,当工人要有前途得多。
现在大家一个月能拿到一千多皮阿斯特,一年能赚一万多,吃公司的饭,住公司的帐篷。等生活区建好了,可以住公司的楼房,只要不乱花,每年至少能存下六千,这还是一个人,如果一家有两个工人,收入更可观。
离开北越前大家都种过地,种地是靠天吃饭,都知道一年能赚多少钱?至于老了怎么办,工投公司早帮大家想好了,接下来会推出养老保险,你们所在建筑公司承担一点,你们从每月工资里再拿出一点,60岁之后就可以领养老金。”
“60岁,民先生,我们能活那么久吗?”
医疗条件不好,营养又不够,现在越南人平均年龄才40多,能活到60岁算高寿。养老保险之所以迟迟没推出,就是因为年龄关系。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以前活不到,不等于以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