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汽车时沈春丽才不得不叹服,鸠山寿行并没有一味装大,自信确实有道理,来迎接居然是军车!司机穿着少尉制服,而副驾驶位置上坐的,居然是个扛少校军衔的副官!对于他口中的邱先生热情洋溢,连称均座有要事,无法亲自前来。
对话很简单,沈春丽也不知道所谓的均座是个什么东东,估计跟施盛仁一样,吃人饭不拉人屎,拿中国的俸禄帮日本人干活。她在心里愤怒地感慨:作为日军大佐、资深情报人员,鸠山寿行居然可以在重庆出入自如,而且乘坐高官的专车,小鬼子对国民党的渗透,简直匪夷所思,叫人哭笑不得,难怪国民党屡战屡败!
反过来说,如果国民党内部、尤其是高层,能够与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一心一意,同仇敌忾,中国也不至于败得的这么快,抗战也不至于进行的如此惨烈。刹那间,沈春丽深深敬佩日本鬼子举国上下一条心的民族精神,没有这一条,他们怎么敢兴风作浪?
鸠山寿行的手下并没有跟来,送他们上车后就像幽灵一样消失在夜色中。起初沈春丽还遗憾没有看到此人的脸,后来又自失地一笑,看见能怎么样?难道明天向国民党举报?
有挂着军牌的高官专车护送、有少校副官应付一切,汽车直奔重庆南山。不用说一路上的哨卡形同虚设,鸠山寿行简直像来此访问的外交官,不无得意地悄悄告诉沈春丽:
“我们去找郑元龙先生!”
过了没多久,汽车驶入一个戒备森严的街区,居然有不少路灯,稀稀拉拉的建筑彼此距离很远,但从外观和格局看相当豪奢,估计是达官贵人们的居住的地方,不但进出口有哨卡,马路上还不时有荷枪实弹的巡逻队。
最后汽车在一栋没有开灯的小楼面前停下,副官屁颠屁颠下车去跟门房沟通,也不知嘀咕些什么,很快小楼里的灯亮了,副官回来时眉开眼笑地帮鸠山寿行拉开车门:
“邱先生,我只能把您送到这儿,您请!”
没心情听马屁嗑,也没必要等鸠山寿行给自己开门献殷勤,沈春丽自己下车,无意见发现鸠山寿行好像重赏了副官和司机一笔小费,两个无耻的家伙乐得像哈巴狗似的,如果有尾巴肯定能摇出花来。
还没等汽车离开,院里路灯都亮啦,穿着考究西装大衣、拎着手杖大踏步走来,瞧脸色就知道他不爽,相当不爽。在大门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扫了鸠山寿行,看起来准备的不是下马威,而是开门揖盗,拿手杖指指小楼:
“请!”
既没称呼也没寒暄,就一个字!简直太不给面子啦。而且郑元龙毕竟也是客人,主人在哪?没想到鸠山寿行一点神色如常,扯扯衣领笑嘻嘻地道:
“深夜打扰,还请郑先生见谅。”
同时还没忘了招呼沈春丽,于是郑元龙在前,沈春丽居中,鸠山寿行随后,三个人互相不搭理,急匆匆进了小楼,而身后院子里的路灯随即熄灭。楼里面的陈设相当豪华,难怪传说是孔祥熙家的别业,果然名不虚传。几个睡眼惺忪的仆人垂手而立,等待招呼客人。
气派十足的郑元龙把手杖一挥,径直打发走了!至此沈春丽才明白,主人不在。郑元龙自己动手推开后门,原来别有洞天,小楼后面如花果山一般,悬崖瀑布齐全!
郑元龙再次带头走到后院中间巨大的养鱼池附近,瀑布噼里啪啦声音极大,可以掩护机密谈话,沈春丽正好奇地打量,鸠山寿行却主动开口:
“郑先生,我碰到了意外,冒昧打扰实属不得已。请谅解。”
言辞恳切态度谦卑,他善于玩这些。不曾想郑元龙却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刷一声回身,冷冰冰地道:
“鸠山先生,事可一不可再。带你进来,我做到了;带你出去,我也会做到。请你懂得收敛。”
鸠山寿行舔舔干裂的嘴唇,依旧不急不躁:
“郑先生,您岳父早已离开,相信您也知情。尊夫人在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估计您也得到了消息。我绝对不会欺骗朋友,今晚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高桥康城和高桥洋子被扣押的屈辱,郑元龙本就十分不满,如今又听鸠山寿行提及朋友二字,不由得怒火中烧,冷哼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的我做到,我没答应的别逼我答应。您在重庆的一切活动我不会参与,原来就与佐佐木石根先生有过共识,现在出尔反尔你怎么解释?”
估计怕受连累,其实也可以理解,经山寿行毕竟是日本特务,果真被军统在孔祥熙的别墅里活捉,到时候郑元龙没法子跟主人解释。
鸠山寿行仍旧客客气气:
“确实是我的错,请郑先生谅解。”
说完上前深深鞠躬,郑元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扬手不打笑脸人,到这份上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转换话题,语气照旧不善:
“原来说好,这次行程最多五天,如今早已过了期限。鸠山先生,我明人不做暗事,现在当面告诉您,后天必须启程。你和你的人准备好,我走;你和你的人没准备好,我也走。”
带着国民党负责战略规划的少将文韵叛逃,失去郑元龙的保护还得了?一路上怎么逃避检查?沈春丽吃了一惊,鸠山寿行还没见到文韵,一切细节都没商量,后天走怎么行?她刚想上前缓和气氛,郑元龙已经转身大踏步离去,丢来两句安排:
“你们住三楼,瀑布下面是防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