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的怀疑绝对有道理,熟悉上海的西村佳彦却笑着道:
“朴部长早年跟国民党上层人士交往很深,了解一些现今实权人物的秘密,因此被视为心病。沈小姐今天在宪兵队提起过,并且认为这才是他被杀的原因。我认可这一说法也希望朴部长因此而亡,这样的话就能打消我的顾虑,但需要证据。否则只能继续考察沈春丽,直到她身上完全没有疑点。”
这样的解释无法打消佐佐木石根的疑虑,对一切未确定的人和事永远保持警惕,甚至可以说是个怀疑一切,正因为这一点他才活到今天。瞬间他就认可了西村佳彦的主意:继续考察沈春丽,对身边的人反复进行鉴别永远没有坏处。想到这,佐佐木石根松弛下来,饮口茶水带着揶揄表情道:
“明天晚上有一位帝国的老朋友过生日,我借花献佛为你接风,就在东亚饭店安排一场戏吧。由我本人做你的道具,也就是说我亲自主导,希望这一举动纯属多余,顺便也能让你放心,好坏都有收获。”
在佐佐木看来,一旦沈春丽去上海,海军情报部就有了他的卧底,一切秘密对他而言将不复存在,这将大大增加未来的发言权。正因为如此,老狐狸才如此热衷举荐。
终于答应试探沈春丽!得偿所愿的西村佳彦一下子轻松不少,明白他该告辞,心里暗暗设想,如果明晚沈春丽还是表现正常,那么一定想办法说服德国人,甚至不惜动用军方,无论如何要把别列佐夫斯基扣在手里,哪怕严刑拷打也要让他吐露秘密!这里毕竟是日本国的地盘,德国人奈何不了日本人!”
然而佐佐木石根却突然对明天晚上的演戏来了兴趣,于是又临时改变主意,留下西村佳彦喝酒,并且答应明晚约见前来迎接别列佐夫斯基的那位德国人,两个特务兴致勃勃讨论细节,不时为自己的变态心理爆发出魔鬼般的大笑。
外面狂风肆虐,无数妖魔正窃笑着编织吃人的罗网!还有无数妖魔在杀戮,在残忍地咆哮!当然更多的同胞在哀号,在滴血的刺刀下拼命地挣扎,在罪恶的子弹前魂飞魄散,在死去的瞬间咬牙切齿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
日本鬼子!
这些,沈春丽都知道,多年的磨炼已经使她不再激动,哪怕怒火焚烧着胸膛,她仍然会保持镇静,甚至不会大口喘气。不知为什么,一首在东北流转甚广的《哀歌》突然在她耳畔回响,没人知道作者是谁,但只要是中国人,都理解其中无尽的悲愤忧伤:
多么窒息!
幽暗的,深深的地底,
沉重的岩石,
压抑着年轻的生命。
生之追求,
在死亡的阴影里,
孤独地抽泣。
梦之光明,
在灵魂的深渊里
绝望地摇曳。
多么可怕的窒息,
而我站起来了,
带着长长的锁链
留着殷红的血泪,
在无边的地下,
唱起一支碎心的哀曲。
啊,我的哀歌,
来自最低层的地底,
歌声在岩缝间减弱,
在阴河里消失。
但我歌声中思想的力,
将会象地震一样传去。
地面上的人啊,
你们听不见我的歌声,
却会感到波的冲击。
啊,我的哀歌,
来自最黑最冷的地底,
然而是呼唤光和热的旋律,
它的每个音符,
都表现痛苦的宇宙,
包含人与世界的真谛。
这是殉道者的歌啊,
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这是先觉者的歌啊,
预示了一个新的世纪……
沈春丽盘腿坐在床上,从不离身的小口径勃朗宁手枪就放在大腿上,而双眼却像聚焦一般,死死盯着穿衣镜,镜子中的人脸色异常苍白,神情异常冷漠,眼眸异常残酷,她反复安慰自己,那并不是沈春丽!那张脸已经没有了青春的气息,已经没有了女性的娇憨妩媚,甚至也缺少人性的光辉,只剩下散发着血腥味的尖锐!
狼烟四起,山河破碎,人民流血,而自己日复一日地潜伏等待,生命在毫无意义地空转,耗损了她全部的良知和热血,她有时甚至怀疑自己以潜伏为借口,逃避上战场!
沈春丽看着镜子,不能继续自责,必须理清眼前的一切!她迅速换身衣服,慢慢调整呼吸开始入静,然后在卧室里一招一式地练功:越是危机四伏越要保持状态,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保持从容,越是思维混乱越要保持冷静!
她牢记着上级的教诲!
随着身体放松,她的脑海里一片空明,渐渐地看见了佐佐木石根,甚至看清了那张苍老的脸:朴部长被杀,看来不过是个突发事件,此事应该与己无关,为什么佐佐木石根非逼自己去宪兵队?这件事跟研究所毫无瓜葛,如果松井义雄关心则一点不奇怪,可佐佐木石根偏偏派他去海拉尔,好像有调虎离山之意。
朴部长一案到底有什么玄机?难道是佐佐木石根一时好奇?或者很高兴看着松井义雄倒霉?她马上否决了自己的判断,佐佐木从来不做无用功,也绝不会幸灾乐祸。
肯定与西村佳彦有关。
今天西村佳彦当街杀人,这绝对是给她看的!否则,一个资深特务举动如此轻浮,不是白痴就是疯子!西村肯定是杀人狂但绝对不是白痴。自己当时的应对应该没有问题!他到底是什么背景?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堂而皇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