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亡我,是天……要惩罚我。”殁玉本就似个白面书生,如今被老婆要死的事实唬着,脸色更是跟刷了几层面粉似的。
许是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没人注意到屋前拐角处的四只小鼠。
茱萸的一双小鼠眼儿黑溜溜的,一直注视着殁玉,口中喃喃:“天要惩罚……原来你也晓得自己的背信弃义!”
“你预备着做点个甚么?”九明媚笑问,“现今正是殁玉极为凄惨之时,稍稍一动,便可让他……万劫不复。”她从来不是个慈悲的神,虽不会因某人将一尸两命而幸灾乐祸,却也不会有甚么同情心。没本事活下去,便只有听天由命,白白送出这条性命了。
茱萸很是一怔,来此之前,甚而是进入寨子之前,她满腔的怨愤难平,恨不能当面同殁玉对峙,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待她。可是见到他,看到他这张惨白的面容,听到他带着悔意的话语,心底里的怨愤忽然消弭了许多。
“我……”茱萸顿了顿,转念一想,她将钩吾山交予他来照料,他却将红鼠一族打入穷途末路。四百年风雨过去,她其实对于什么大王不大王的位子,没有那么多的新鲜劲儿了。不当这个红鼠大王,倒没什么关系,但倘若不彻底了结了这段恩怨,红鼠一族迟早会灭绝!
“梅神,可以将我变化成人形吗?”茱萸扭头问道。
她四百年前被断魄刀重伤致死,断魄刀这玩意儿,也是老魔尊越疆那些年钻研出来的重量级武器,只是越疆用着不大顺手,随便丢给了一个弟子。十万年前大荒之野的那场决战之后,越疆手下的弟子也是死伤将尽,断魄刀也随之丢失。
据茱萸所言,四百年前,她是在打劫一个魔族商队时,被对方的头头羞辱。她可是红鼠大王。性子爽烈刚硬,容不得半分折辱。于是乎,她一个小冲动,单枪匹马地追杀而去。一路追到个沼泽地。四处寻那人不得,及至看到那人踪影时,却只觉后脊梁骨撕拉一声。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便被一柄大刀,砍掉了半截身子。
断魄刀。杀躯壳是次要的,杀魂魄才最牛叉。强一点的魂魄,勉强能留下一点魂魄精气,弱一点的,那就直接魂飞魄散,连再生轮回的机会也无了。
茱萸天资不错,加之有六千年修为,倒也不算忒弱,故而勉强留下一点点魂魄精气。恰逢白棱相救,施咒法补了些魂魄。又寻了个气场相近的耳鼠躯壳让她附身,这才使她以耳鼠的身份,又活了四百年。
只是,她魂魄被断魄刀砍出来的伤,是极难痊愈的了。这本就对她的法力有很大影响,如今又强迫自己从耳鼠躯壳内分离出来,再度伤了魂魄。饶是利用已死小红鼠的骨躯化骨成媚,她的法力却已经弱不堪言,连化成人形也难。
“自然可以。”九明媚答道,“你想要个甚么人形?你原先的模样儿?”
“嗯。我想以初见他时的模样,再见他。”
以初见时的模样,再见……听起来还挺浪漫来哉。不过,于殁玉而言。只怕瞧不出甚么浪漫,有的,只是惊吓。噫,白面书生再受惊吓,那脸蛋儿还不得让面粉全泡了?干脆直接拿面粉堆个脑袋得了。
九明媚扭了扭红鼠屁股,用鼠爪子拈了个诀。丢在茱萸身上。只见茱萸满身红色的树皮渐渐褪色,化成人类白皙的皮肤,满头红褐色的鼠毛渐渐伸展延长,染上了墨黑色,变成一头乌泱泱的长发来。至于那红鼠身子,则向上立起,舒展开来,蜿蜒出一道曼妙的身姿曲线来。
转瞬间,一只丑不拉几的小红鼠,便幻化成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
九明媚又随手拈了几片蔓居草的叶子,丢在光裸的姑娘身上。绿莹莹的衣裳立时穿在姑娘身上,轻飘飘、柔顺顺,极是好看。绿衣裳极不易穿,挑皮肤,但凡肤色暗些、容貌次些的姑娘穿起来,怎一个“俗”字了得。只有茱萸这般,美得清新脱俗,又自带一股子爽利侠气的姑娘穿着,才是真正的漂亮。
屋前头,大家仍旧商议着,该如何挽救夫人的性命,还劝解殁玉,莫要放弃希望。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后方踱来的不速之客,紧接着,所有人都向后望去,瞪大了眼珠儿。众魔物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会转悠了,只能停在来者脸上。
茱萸踏着轻缓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面向自己曾经的亲人、战友、朋友。
“大大大……大王?!”
“我我我……我不是做梦吧?”
“红鼠大王,红鼠大王还活着?!”
魔物们一边议论,一边仔仔细细地瞅她。及至她走到近前了,他们立刻自觉地分成两队分列两边,为她空出一条通道来。
茱萸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径自来到殁玉面前。
殁玉见到她的一刹那,有惊愕有彷徨有疑惑,苍白的脸没有更苍白一分,反倒从皮肤深处涌出一股子血气,将苍白的脸颊渗出了一抹诡异的红色。突然,他揪住自己的心口,剧烈地咳嗽出来。“唰”地一声,猛咳出一口老血。鲜血溢在他的唇角、喷溅在地面上,显得十分突兀。
“装的?”九明媚嘀咕道。
“那倒未必,”风千霁摇头回道,“血气翻涌,就算是装,也不容易。更何况,以殁玉之实力,没有装神弄鬼的必要,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是风告诉你的?”九明媚挑了挑眉。
她看得出,就殁玉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