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住在何处,家中有哪些亲人?
我的爱是什么,憎又是什么?我从哪里来,又想到哪里去?
我为何化作白莲一朵、冷水一抔抑或鬼脸一只,为何失却了自由,孤独地在混沌中游荡?哦不,不是的,我不是孤独的,我的身边尽是魂,一模一样的魂。我,我们,不知自己是谁,不知心中爱谁,不知曾经梦想何方,不知未来会是怎样。我们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展览品,无意义地漂流彷徨。
“你,你们,是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生灵。”
金灿灿的日光突然间照耀了这片幽暗的海底世界,融融暖意瞬间刺入鬼脸眉心。鬼脸们闭上了血淋淋的大口,不再进攻。
他们恍惚间,忆起曾经的曾经,在阳光下与伙伴嬉戏、与爹娘一道逛集市、在河中荡着小船采莲……
他们还忆起,大口喝酒的畅快、大口吃肉的潇洒、与魔兵们并肩作战的慷慨激昂。
还有天河里洗澡的美人儿,炼丹炉前扇扇子的小童,酬仙宴上醉人的仙酿……
东君全身散发着太阳的热力,引动生灵们回忆起往生前的时光,甭管是好日子抑或坏日子,至少那时候他们是活生生地存在于世间。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他们都真真切切地体会过。只要生灵们摆脱洗魂后混沌无识的状态,他们将有自己的思想,不愿再受上苍的控制。既保存体力,又根除鬼脸之患,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么?
然而海明月没有放任他们成功的打算,用海中漩涡不停地干扰太阳神的热力。
透过海面,可以模糊地看到,那座被东君毁掉大半的术法碑正在一点一点重建。敢情贼老天是忙着毁三界,才让海明月下水跟他们打的。唔,贼老天对海明月还真够放心的。
九明媚莞尔一笑,右手轻轻握住风千霁的左手,又大方地将左手递给东君。东君迟疑了一瞬,握住了她的左手。风千霁瞄了东君一眼,东君也瞄了风千霁一眼,俩人儿尴尬地咳了咳,便互不再看,兀自把彼此的手握住。
九明媚与风千霁将自身的力量渡给东君,太阳的光圈儿立刻增强,将这一片水域完全罩住。海明月刚碰到光圈儿外层,就被强大的力量给震飞了。
“我们都是三界独一无二的生灵。”九明媚的声音在莲海中回荡,“我们想要自由,我们想要活着,我们要的日子是和亲人、爱人在一处,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但是,瞧瞧我们现在的模样,贼老天夺走了我们的生命、毁掉了我们的生活、剥去我们的记忆……他让我们做无根的游魂,永远漂流。而他,始终掌控着我们,想杀便杀,想毁便毁……”
莲海之中,无数鬼脸睁开了迷茫的眼。
在彼此眼中,他们看到的自己那样苍白渺小,那样无助。
“凭什么?!”
九明媚一声大喝,将他们震得一颤。
生灵们纷纷望向莲海中央那颗光芒万丈的太阳,眸中升起一抹希冀。
“我们要活着!”
“我们要活着。”生灵们随之念着。
“我们要自由!”
“我们要自由……”生灵们的声音十分微弱。
“我们要回家!”
生灵们忽然激动起来,仿佛冲破了某种桎梏,声音瞬间提高:“我们要回家!!!”
九明媚鼻尖儿一酸,果然,每一个生灵,都对“家”这个字眼儿念念不忘。正如同她对凤鸾山的执念,饶是死亡的一刻,也绝不能放下。
她皱了皱眉头,轻问:“可是我们该如何回家?”
“如何?如何?如何回家!!!”
“这片海,就是贼老天关押我们的牢笼,我们要冲破它,回到我们的家乡去!”九明媚高昂着头颅,高声呼喊,“谁愿意与我同行?!”
生灵们迟疑了一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对手是谁,苍天大老爷!他们真的可以回家吗?
“咱们已经死去,还有什么可怕!”生灵之中,忽而出现一个熟悉的形影,天君苍白着一张脸儿,却豪气干云地道,“冲出去,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错!”九明媚应声道,“贼老天已决心将所有生灵魂魄剿灭,再造旁的生灵去。我们已经死过一回,留在这里,就要彻底魂飞魄散了!冲出去,才能活!”
说罢,天君头一个向上方游去。
其余生灵群起而响应,怒而高呼:“冲出去!”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要活,要自由地活下去,唯有破釜沉舟,决战于此!
茫茫莲海,倏忽间风云变幻。
波涛滚滚翻起,大浪高高掀上云头,又重重地拍下来,溅起巨大的浪花。
海明月拈动法术,试图控制海浪。她是海中神女,控水法术最是厉害。然而,这些海水并非纯粹的水,而是三界之中成万上亿的生灵,是她一介神女无法操控的。她刚把法术使出来,身下一股暗涌袭来,将她一股脑儿地顶出海面。
上苍正运起气泽,修复术法碑呢,忽然让一个大浪冲了脑门儿,险些没站稳当。
术法碑上的肆水天劫被毁,为防三界之劫缓和,功亏一篑,他需得全力修补术法碑。这是操纵三界的术法碑,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他暂时将处置东君仨人的事儿交给海明月,岂料这丫头的能耐着实不入眼,这不,让浪头顶翻了,趴在水柱子上“嗷嗷”叫呢。
上苍冷笑道:“尔等尽是吾所创造,胆敢反叛于我?都给我乖乖地躺回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