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她自然没有把握。可是这世上好赌的人,哪一个在****时是有把握的?段五去陕州时有把握吗?高仲甫扶立惺帝时有把握吗?淮阳王娶殷画时有把握吗?
她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局中。
她随手三**边的黄袍往段云璧身上一披,便抱着他从****走了出去。
她可以不杀他……但他还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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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有一片广袤的太液池,大明宫的深夜,实在是有些寒冷。
殷染护住惺帝的头脸,沿着太液池边荒无人烟的小径往承香殿去。春水已涨,岸边繁似锦,迎着那一弯浅淡的月亮,瓣之上宛如浮动着美人的秋波。路上经过了蓬莱亭,去年的秋天,段云琅曾经在这里安静地吻她。
每一景每一物,此刻都如张牙舞爪的索命妖魔。她的脚步愈来愈急,好像害怕看到什么,又好像害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到了承香殿外,她却先找了一处僻静角落躲了起来。
这是一片三面围墙的小园,殷染藏身在月光照不到的月洞门边,低下头,轻轻揭开那件黄袍。
经了方才的“颠簸”,段云璧却仍旧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好像是睡得太死了些。
殷染抿了抿唇,她不敢看这个孩子,却逼着自己看他。他才五岁,段云琅被立为太子时,也是五岁。
她无论如何,不该对这个五岁的傻孩子生出恶意。
黑暗中她仿佛感觉到了沈素书的目光——素书已经很久没有来造访她了,连梦里都未曾一见——那么绝望,好像在说:“你要杀我的孩子吗,阿染?”
“没有!”她迫不及待地辩解,“我是想过的……可我最终没有……”
“阿染,你和他们有什么差别?”素书的声音低而哀伤。
她愕然,“他们?他们是谁?”
“阿染,我看错你了……”
“我没有!”殷染几乎要疯狂,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怀里的孩子随而一颠,却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死死地胶着在孩子的脸上。
没有哭,没有笑,没有皱眉头,也没有咬手指。
她以为她也是很熟悉小七的了,可在这一刻,小七脸上的表情,让她感到陌生。
那是一种太平静、太﹣安宁的表情,几乎不属于这个人世。
“不好了!”外间猝然响起呼喝的声音,“快,快通报太上皇!”
而后是兵戈交响、铁靴杂沓……火把在空中飘移来去,千门万户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点了起来,几乎要映亮那无边的苍穹。宫婢的惊呼和内侍的呵斥接连响起,承香殿内外显然都被惊动,殷染甚至听见了许贤妃威严的声音:“到底出了何事?!”
“贤妃娘子!”那是外头来的一个面生的侍卫,身形高大而面容冷峻,“圣人不见了!请让末将同太上皇禀报!”
夜色沉沉如水,混乱的声响交错成一个噩梦般的夜晚。听见惺帝不见了的一瞬间,许临漪想的竟然是:他会不会将这桩事情也怪在我的头上?
下一瞬,她才想到:惺帝不见了,为什么会来禀报太上皇?!
这只能说明——高仲甫还不知道此事,而这时候,就是阿臻重拾权柄的最佳机会!
一时之间她也顾不上去想是谁给了阿臻这个机会,她是真的在为那个男人而狂喜——她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她一直都知道!
那个侍卫趁她不注意已经窜进了内殿里去,许贤妃连忙跟过去。
却见寝殿里灯烛燃起,段臻只穿了一件明黄的寝衣,正倚着二十四孝屏风侧身而立;而他的脚边跪了一个女子,后者往坚硬的地面叩头三次,而后直起身躯,声音发颤,眼光灼烫:“上皇一言可救天下人,为何不救?!”
段臻注视着女人的眸光隐忍,眉头凝成了峰峦,当此刻殿外都是兵荒马乱,他却好像还在缓慢而迟钝地反应着——
他被圈禁在此足足七个月了,七个月,他没有见到过一个内朝外朝的人,七个月,他只能对着许贤妃和那一群高仲甫的手下。他听闻五郎曾经试图硬闯承香殿,都不得不挂了一身的伤铩羽而归。那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他的头脑已经不擅长权谋,也许是他的双手习惯了被人操纵,在这一刻,他甚至没有听懂女人在说些什么。
她说,她已经控制了小七,只要他以太上皇的名义下旨平叛,河南诸路就会立刻给陕州解围?
段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女人,他过去似乎见过她的,他从没想到她能玩到这个地步。
“外边,”他艰难地道,“外边就是神策侍卫,你知道吗?”
殷染道:“我知道,但高仲甫不在。”
“你杀了他?”
“没有。”殷染道,“可他也不会杀您的,不是么?”
段臻表情晦涩:“你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皇帝如今在我们手上。”殷染静了静,“您不是一直想见小七么,上皇?我将他带来给您了,我求您,求您救一救……”她的声音渐渐低了,“救一救五郎吧,上皇。”
那闯入之后始终一言不发的侍卫,眼光终于动了一动。
“小七?”许贤妃忽然出声了,“你怀里抱着的,是小七吗?”
殷染立刻戒备地扫了她一眼,将怀中的孩子护紧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许贤妃冷淡地一笑,“你不觉得这孩子,安静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