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汗阿玛独宠一个董鄂妃,宫里其他女人几乎成了摆设,连带着那些人生的孩子在他眼里也全部不值一提,董鄂妃的四阿哥才是他承认的第一子,而他,这个同样是别的女人生的三阿哥,自然也分不到他汗阿玛多少注意的目光。
在他幼年记忆里对自己亲生额涅仅存的印象,就只有那双终日泛着愁苦哀思的眼睛,多愁善感,以泪洗面,他几乎没有在他额涅脸上看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笑意,他的额涅对他汗阿玛有多怨多恨,即使她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早熟的他也依旧感受得真切。
那个时候,唯一对他好的皇祖母总是抱着他,谆谆教导他,她说:“玄烨,我苦命的孩子,以后你千万不要学你的汗阿玛,情字害人啊……”
情字确实害人,四阿哥幼殇,董鄂妃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很快香消玉殒,他的汗阿玛从此一蹶不振,恶病缠身,英年早逝,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才七岁大的他不得不以稚嫩的双肩,勉力扛起江山社稷的重任,没有人把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强敌环侍,内政不稳,他要走的路很难很难,他的汗阿玛追随情爱而去,将重任扔给还是稚儿的他,在他本该享受无忧童年的时候,推着他走上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从接下这个位置第一天起,他就与他的皇祖母约定,他不会学他的汗阿玛,他要做一个伟大的皇帝,他会做到他汗阿玛做不到的事情。
他用心恪守自己的诺言,努力学着做一个好皇帝、合格的皇帝,即使是登基没两年,他的额涅崩逝,他哭过痛过也很快就擦干眼泪重新振作起来,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他不会学他的汗阿玛,绝对不会。
也所以,在太皇太后和他说起,他该立皇后时,对那个未来将成为他妻子的人,他也并没有多少期待。
从一开始,他的婚事就是一场政治交易,太皇太后给他挑的未来皇后,是四大辅臣之首家的孙女,由不得他选,他只能接受,哪怕最初,在那一大摞的画像里头,他第一眼看中的人,并不是她。
当然他也并不排斥,其实最后定下来的是什么人,他都是无所谓的,他的皇后,只要能为他所用,帮他打理好后宫,让太皇太后满意,也就足够了。
情字害人,他不会学他的汗阿玛,他把每一个他的女人都当做依附着他的所有物,女人,不管是漂亮的、性子温柔的、才华出众的,甚至是出身好的,都是她们的本钱,是他衡量他喜欢她们程度的筹码,就像他喜欢他偶尔兴起时养的一只猫一只狗一样,这些人,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总会有某一种特质让他喜欢,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他会对她们好,她们喜欢的甜言蜜语他高兴的时候也会说,她们喜欢的金银珠宝他不吝啬给,只要她们乖巧听话,他会尽量做到他自认为的公平。
他原以为,他对他的皇后同样也能这样。
初见乌那希,是在皇宫外的跑马场上,他是特地去看她的,在她嫁进宫之前。
不是因为对未来皇后有多少期待,他原本根本不认为一个才十几岁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除了她身后的家族势力还能带给他什么,只是想看一看这个将要成为他妻子的人究竟是怎样的相貌性格,也好过入了洞房才要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仅此而已。
只是他没有想到,只一眼,他就已经彻底沦陷。
马场之内,乌那希一身火红的行装,策马驰骋,上扬的唇角是快意的笑意,眼里神采奕奕全是自信的光芒,她那么洒脱,那么自由,甚至她停下马不经意地回眸一笑时,嘴角弯起的弧度也如此与众不同却又叫人心颤不止。
那样的笑容,在往后的几年甚至十几年,他都再没有在乌那希脸上看到过。
他呆呆看着,头一次,他听到了他心里坚冰崩裂的声响。
所以他逃了,他告诉自己,这种感觉是危险的,他不应该这样。
依旧是固执地按着自己原先所以为的最好的方式对待他的皇后,他可以毫不吝啬地赞叹她的美貌,给她最好的待遇,为博美人一笑也不惜一掷千金,这是他表达恩宠的方式,对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他告诉自己,乌那希是皇后,对她特殊一点也无妨,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这个度,不越雷池半步,对乌那希比别人更好,是因为她皇后的身份,但说到底,一如乌那希自己说的,她和其他人在他眼里看来,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初见乌那希时那一瞬间的悸动,被他当做危险的讯号刻意忽略,之后的许多年,他也就当真将之给忘了,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宠幸任何人,这是他身为一个帝王本该有的权力,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很享受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他的皇后足够大方,从来不在这样的事情上与他置气,他本应该高兴,但每一回看到乌那希轻描淡写地说着随他,甚至主动帮其他人向他求名分时,他的心里到底还是不舒坦了。
最了解他的人始终是太皇太后,从乌那希第一天嫁给他起,太皇太后提醒他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要忘了他身为帝王的身份和责任,他不可能忘,太皇太后也不会容许他像他的汗阿玛一样因为一个女人成痴成魔,他也始终认为,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只是喜欢乌那希而已,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只是那种喜欢,他下意识地将之和初见其他那些漂亮女人时的惊艳划为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