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在外头服侍了许久才看到刘寻大步走了出来,脸上阴沉着,显然心情不太好。她想起适才听到的隐隐的争执声……这是和皇后吵架了?
刘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到了东宫,这儿是当年丁皇后无论如何都不想他入住的地方,他却让刘佑才开蒙便直接入住,广聘德行高雅的名儒为师,又在大臣的嫡子中精挑细选出太子伴读,更是不断物色太子宾客和太子谕德,精心给他打造一套东宫僚属,算得上是寄予厚望了。
结果才进学第一天,这孩子就开始添堵。
东宫里刘佑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写大字,旁边坐着一名长史,见到刘寻进来便已跪下,刘佑恭恭敬敬站了起来施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刘寻淡淡道:“可知道错了?”
刘佑眼圈一红,仍委委屈屈道:“儿臣知错了。”
刘寻冷冷道:“说说看。”
刘佑说:“不听太傅教导为一错,未能敬惜字纸为二错,到母后面前诉苦为三错。”说到第三点,他眼泪汪汪:“父皇,可是儿臣想母后,儿臣不想进学。”
刘寻其实心中也有些心软,但仍绷起脸道:“你是太子,不可懒惰懈怠,既然知错,便好好写完罚的大字再歇息,准许你间一日上学,只是你母后如今身体不适,你不可多扰了她。”
他出来叮嘱了几句东宫的长史、总管、乳母后,心下想着刘佑毕竟还是个孩子,和他说大道理他未必懂,倒是要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而他一贯被苏瑾和自己宠得太厉害,只怕将来少了帝王那股狠绝,若是和苏瑾一样,一味的软善仁厚,那是做不成帝王的,这也是他早早就要将刘佑迁入东宫,和苏瑾隔开的原因。
他长长吁了口气,只觉得心头烦乱,苏瑾是个极易受孕的体质,自封后后,就没有夫妻二人独处的多少时候,基本上是略沾沾身就要怀孕,然后苏瑾偏偏又要亲手抚育孩子,孩子的教养上,她那一套,根本不适合宫廷,诚然,那样子养出来的孩子肯定是开朗,温暖,坦率,可是,这里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天堂一样的地方!他的儿子是要负担起责任,要面临许多腥风血雨的,是要统领群臣的,若是那样的帝王,很快就会被群臣反过来挟制,被佞臣趁虚而入……要他怎么能绕开她,去教导孩子那些制衡、杀伐、谋略的帝王之术?
他心事重重地回了紫宸殿,进去便听说苏瑾已吃了药睡下了,她这次怀孕睡眠一直极差,睡不多久半夜又会醒,所以他也不进去扰她,自在外殿让人掌了灯批阅奏折起来。
偏巧这日有个尚侍有些咽热,不敢近前伺候怕把病过给了主子,刘寻有严命,无论什么品级的宫人,一旦有不适都必须立刻上报且挪出去,否则若是将病气传给了苏瑾或者小皇子的,必要严惩。紫宸殿原就人手不足,这一请假,便有些不足,云华因看上去谨慎小心,便让她在外殿继续伺候着。
云华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在御前伺候,心里狂喜之极,虽然侍立一旁,却是余光都全神贯注在陛下身上,只怕陛下一有需求没立时跟上,可惜的是今晚虽然高总管没当值,陛下身边伺候笔墨的仍然全是内侍,她想起初入宫听过的传言,陛下一贯不喜用女官,皇后娘娘是他唯一用过的御前女官,心下暗自揣测,宫中女官六局全是皇后娘娘辖下,莫非这是皇后娘娘怕有其他女官效仿于她,所以才如此限制?
不管如何,陛下看上去的确忧心忡忡,批折子直批到深夜,真真是辛苦之极,她早听说陛下勤政之极,如今亲眼目睹陛下日理万机,身旁还无一人分忧解难,只觉得对陛下既是崇敬又是怜惜。
这时刘寻咳嗽了两声,旁边的内侍无动于衷,云华感觉到那内侍有些不够体贴,连忙倒了杯茶端在旁边轻声道:“陛下可要喝些热茶润润嗓子?”
刘寻一怔,抬眼去看,一名五品女官低着头奉茶在侧,只看到乌压压一头鸦发上押着珍珠发簪,他没有接茶,反问:“你是新来的?朕怎么没有见过。”
云华连忙道:“婢子是徽柔书院今年才考入宫来的,因紫宸殿人手不足,李尚宫推荐我过来的,今儿才到的。”她心里又惊又喜,想不到刘寻会主动问她这样一个低级女官的话。
刘寻顿了下道:“你且抬起头来。”
云华连忙抬了头,却目光往下,万万不敢直视圣颜,一双睫毛微微颤动着,仿若羞赧之极。
刘寻打量了她一下道:“倒是伶俐,既然是徽柔书院出来的,想是也通些文墨了,御书房那边正缺个侍奉笔墨收拾我平日写的字纸的,你明天就过去那边伺候吧。”
云华心下惊喜万分,面上带着感恩的表情,跪下谢恩。
刘寻笑了笑,没说什么,神情颇为愉快。
太子刘佑每日虽然老老实实,却仍是有些叛逆,每逢朝日散后,他还要去御书房听父皇拿几份折子亲自念给他听,慢慢解释折子的意思给他,然后又说自己的批红的原因。
他明明大部分都听不懂,却仍是被父皇压着听,这日又是大朝,他听完太傅授课后,便带着内侍去御书房。
然而平日里都是一禀便入的,今日却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儿高永福才亲自迎了出来,他进入御书房,却立刻被一名女官吸引了目光,只见那女官身形纤细,玉骨珊珊,不过是一身普通的女官服,却穿出了一股fēng_liú来,眉目更是清丽绝俗,手上颈上都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