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姓柳,单名一个相,宰相的相。
柳相说他是个销售员,但没具体说明做的是哪种销售,不过我猜也许是跟宠物有关,因为在他打开皮包取东西时,我看见那只价值不菲的皮包里挂着很多铃铛,各种颜色、各种质材的宠物铃铛。
兴许不想在火车里谈论工作以引起别人反感,他没像其他做销售行当的人一样,不放过任何时机地对自己所销售的东西滔滔不绝,所以在隔壁床那女人有些好奇地看着铃铛问起时,他只是一笔带过简单说了两个字,“商品。”。
然后便将包收起,一边抬起头,将话题自然而然引到了我捧在手里的这本书上来:“《好色五人女》么,挺老的一本书。”
我点点头,发觉知道这本书的人还真不少。
“记得第一次看时是在日本,倒是没想到这边现在也有卖了,你觉得它怎么样?”
“还行,”最初无论是看封面还是看介绍,都以为这本书似乎应该算是本□□过一路看下来,叙事手法倒是比较像我小时候看的那种白话山海经,无非一则则描述感情的小故事而已,论情说理。所以被人问起时,不再有尴尬的感觉,我随口应道,“看着打发时间还是挺不错的。”
“呵……打发时间么,这么说的话,似乎是对大师的一种不敬呢。”
我笑笑,没吭声,因为自知自己不是什么文化人,既然连这本书的作者叫什么名字都记不住,还是不要对懂这位大师的人随便附和才好,免得说错了让人笑话。
“他其余的书你看过么?”
“没有。”
“还都挺有意思的。”
“其实觉得都挺琐碎的,而且也比较苦悲……”
“琐碎么?”他笑笑:“日本一些作家写的东西,就好比日本人对美食的品位,细腻精巧,需要人静下心思去品味。”
“譬如坐在午后阳光普照的带空调小玻璃房里的时候么?最好再有杯英国茶之类。”
“我的意思是,单纯的文字如果用了细腻的心思去看,或许能从中体会出作者暗藏在里面各种不动声色的滋味,以及各种难以捉摸的颜色。”
“各种颜色?”
“是的。每个人的,每种不同的颜色。譬如阿铃的绿色,阿珊的藕色。”
“你真能从那些描写里看得出来这种颜色么?”他的话引起了我一些兴趣,于是放下书,亦忘了原先用它遮挡在我脸侧的目的,我一咕噜转过身,趴在床沿边问他。
“你也是可以的。即便不通过文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体也是能从中看出每个人身上的颜色,只是各人感受不同,所以看出的颜色未必相同而已。”
“这样的话,那你看得出我是什么颜色的吗。”独自安静听了很久,一双眼也默不作声在这男人说话时朝他窥望了许久,隔壁床那女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问了声。
“您该是红色的,”柳相转身朝她望去,“灼灼生命如火般旺盛的红。”
女人被他望得面色微微一红,然后似笑非笑嗔了声:“你刚才不是说要人和人之间有了交往才能看出来么,我们连话也没说过一句,你怎么看得出来我是红色,这不胡说八道?”
“素昧平生,原本是看不出来什么,不过刚才无意中在门口看了会儿您跟您丈夫的交谈,约莫可以感觉出来那么一点。”
说“交谈”,这两字绝对是一个职业销售员职业本能的含蓄说辞。
女人不是不明白这一点,所以脸再次红了红,拧开一瓶可乐咕噜噜喝了两口,然后自嘲地低头笑笑:“从小一直脾气不大好,让你们看笑话了。”
“夫妻间争争执执,本是寻常得很的事,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不在意是不肯能的,不过到了火气上来的时候,还真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其实,早知道出来也是没用的,浪费时间而已,还白白浪费了好容易存下来的年假。想到这一点,火就特别大。”
“结婚纪念游么?”
“不是,修复关系游。”
女人叫夏萍,跟她丈夫李信原本是一对网友。
网友发展成夫妻,可谓是志同道合的一对,听着挺叫人羡慕的。
当我向她表达这一感觉时,她冷笑了声,淡淡道,“听着有趣而已。”
他俩是在一款很有名的网络游戏里认识的。
从最初的搭伴练级,到搭伴下副本打装备,日复一日朝夕相对,彼此相当有默契,也相当来电,于是渐渐从网上发展到了现实,没多久就领证结了婚。
拿她的话来说,当时游戏里打得火热,觉得谁离了谁都不行,现实里见了面更是粘得跟胶水一样牢,所以尽管当时两人都太年轻,都没有固定工作,双方父母也都不怎么同意,还是坚持结了婚,因为那时候女人怀孕了。
但结婚后孩子没能生下来。
由于夏萍怀孕时还天天被李信拖着熬夜打游戏,下副本,身体无法承受,最终导致孩子流产。
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的肉,怀孕时没太大感觉,但一旦失去,登时心疼得撕心裂肺似的。
痛定思痛,夏萍决定戒了网瘾,让生活正常化,并且劝李信也把网游给戒了,找一份固定工作两人好好赚钱,好好生活,等着以后再怀个孩子。
但岂料,也不知是男人在二十出头时比女人较难成熟,还是长期的网瘾在身体里扎得过于根深蒂固,要李信戒网,实在是无比艰难的。毕竟,失去一个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