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由民和缘悲闻言面露讥讽,但不好发作大笑,为什么呢?身为忽悠行里的人,不管面对多么忽悠的人,也得忍住,因为大家是同行,今天你讥笑我,明天我讥笑你,展开骂战,到头来谁都没好果子吃,互相揭底,谁还相信你?
但他们会幸灾乐祸的看我出笑话,忽悠人得掌握个度,不能信口开河,到最后自己收不了场,让死人复活这种事,说说可以,真要是做起来,那不是自讨没趣。
但《补天遗术》上是这样记载借魂术的:
凡天地生人,盖三魂七魄,三为生发之数,七乃守成之机,故人生发于魂,守成于魄,生人初亡,魄散而魂飞,此法兹可假一魂而还尸,乃夺天地造化,逆人世伦常之法,故于作法者有碍,慎之慎之。
也就是说此妖法夺天地造化,逆人世伦常,会对施法者造成伤害。
但我已装比过头,骑虎难下,当下让众人回避,可是谁也不走。
无奈之下,我把羊头杖一举,心生炁法,祭起妖术齑,念动真言道:“歧路亡灵,伏唯授命,黄神指引,越章持护,还魂半屡,鹄望残生,疾!”
念完后我凝神闭眼,等待人们惊呼。
等了半分钟,周围静悄悄的。
我急不可耐的一睁眼,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所谓众目睽睽。
许由民义正言辞的说道:“不要拿亡者取乐了。”
我正要辩驳,忽然眼前一黑,喉咙发痒,一股铁腥气涌上喉头,立脚不住,往后就倒。之后,我朦朦胧胧可以听见惊呼吵闹,人声鼎沸,但隐隐约约,似有若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我恢复知觉,顿觉胸口十分憋闷,两个膀子被人托着,正是玄真和李小赞,李小赞正在动员玄真:“大丈夫为朋友两肋插刀,献初吻也在所不惜,你赶紧给他做个人工呼吸。”
玄真一副舍身取义的口气:“俗话说,蜂针入裆,脱裤去赶,大闺女船上拉肚子——避不开男女,尿撒到一半,解棉裤是一泡,不解棉裤也是一泡,我今天就顾不得了。”
我突然闻见一股大蒜味袭来,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并且是怒目圆睁,喝道:“你敢!”正好看见玄真的两扇大门牙凑在我脸前。
玄真吓了一跳,起身说:“你可醒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急忙问:“我晕了多长时间?发生了什么?”
李小赞道:“别提了,张老三生前遗愿你是给他了了,可张福林的老婆差点被你吓死,这会送医院抢救去了。”
原来我施完妖法后,就吐了一口鲜血,晕倒在地。这在补天遗术里有记载,逆天而为,反噬己身。此时灵棚的棺材板吱呀一声,张老三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三个孝子还倒反应不是很强烈,毕竟是自己亲爹,玄真和李小赞也习惯了,缘悲的许由民吓得半天爬不起来。
那张老三坐起来后,哪个敢靠前?任由他直挺挺的摸进堂屋,由于人是三魂七魄,而妖术只给张老三借来了一魂,所以他不会说话,只是愣头愣脑的进屋找东西,好在其余人都睡下了,张福林的老婆正在屋里给外面人烧开水,见到她死去的公公进来找东西,眼皮一翻,直接吓晕。
张老三从席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袱,紧紧搂在怀里,然后慢慢挪回灵棚的棺材里,安静躺好,又死了过去。
我听完,也很是好奇,对李小赞说:“扶我过去。”
李小赞扶着我走到棺材边,棺材板还没盖上,我伸手从张老三怀里拽出小布包来,一层层打开,发现竟然是一些私人老物件,有张老三年轻时和妻子照的相片,大约在一九五几年,还有张老三在外县开拖拉机与妻子来往的书信,信息量很大,张老三的妻子只陪伴了他六年,留下三个儿子,撒手而去,张老三终生未再娶,既当爹又当妈,苦苦将三个孩子拉扯大,包袱里有张福林三兄弟的满月照片,小儿子结婚时的照片,小孙子的照片,大孙子学校里发的奖状……
人活一辈子,争名逐利不撒手,到头来叫你回头看看平生最后一眼,逃不过一个情字,爱情亲情友情,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自己给别人留个念想,别人给自己留个念想。想到浓处,我鼻子一酸,泪眼磅沱,想想师父和我,相处二十多年,最终也是云烟过手,无处挽留。
我把包袱重新包好,塞在张老三的怀里说道:“张老善人,放心去吧,带着这包东西去火化,一辈子全在怀里了,若有来世,还找这个女人,还凑这个家,一路顺风顺水。”
张老三虽死在棺材里,但听完我话,眼角淌出一颗清泪。我急忙叫玄真找个小瓶过来接着眼泪,这叫死人泪,是难得的妖术齑。
最后玄真接了有十几克的样子。
合上棺材板,张福林远远的叫我“大仙”,他不敢靠前。
我道:“有什么话张善人直说。”
张福林拿着六万元现金一晃,那意思这数目不知行不行。我说:“我这师兄原先和你谈的是多少就是多少。”
李小赞和玄真对我怒目而视,道我:“你疯了?主家赏的多还有不要的道理?”
我要正名,懒得说话,已经无力再施展妖术,上了李小赞的灵车,当夜被他送回图南观。
第二天,李小赞成功将张老三的尸身拉到火葬场火化。
我直到第七天头上,才慢慢恢复元气。
这天玄真提着半斤猪头肉,兴冲冲的回来,叫道:“今天又来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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