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冉冉,人影憧憧,马蹄阵阵,无声的杀机铺天盖地而来!
贺兰豹子一摸爱马的脖颈,但觉汗渍浓浊粘稠,犹如糯米汤汁,不由脸色一片惨白,暗呼:“完了完了!果然势不可去尽……战马脱水在即,一慢下来就要趴窝,这下就连转马便逃都没机会啦!”
果然,齐军众骑霎时一片惊惶,乱糟糟的转马欲逃,却挤来挤去,阵型愈发混乱,不多时就有战马成片成片的哀鸣栽倒。
不知是谁因战马倒**毙逃生无望而第一个嚎啕大哭起来,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成百上千的嚎哭声接踵而至,声震四野!
不等贺兰豹子等人以言语振奋军心,原本无敌张狂的士气就给这嚎哭声冲刷殆尽,余者则犹如中了魔法邪术一般,尽皆麻木死寂的呆立不动。
直到举着火把的敌军伏兵逼至近前,狰狞面目清晰可见,众多齐军骑卒才如梦初醒地再次开始打马喝骂,争相逃窜……
宇文宪、祝玉妍、长孙晟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之余,正以为从四面八方疾速围拢过来的伏兵接下来就该径直冲进齐军阵中砍瓜切菜,以残酷的杀戮摧毁齐军斗志,将之迫降之时,却见举着火把的他们在逼近齐军阵型百步之内时忽地一转马头,划过优美的大弧,按照顺时针方向绕着齐军阵型跑圈起来。
其间除了几个齐军战马失控,冲到他们面前而被幸运者随手击杀之外,绝大多数伏兵竟连马鞍上的兵刃都没抽出来。
就像是一场专门为跑圈而来的武装大游行!
但精通战阵的宇文宪可不这么想,而是默数着伏兵的段数,“一……二……三……”
是的,正是段数!
绕着齐军阵型围成动态圆环的伏兵并非无缝衔接,而是每千多骑组成明显的一段骑兵冲锋时惯用的锋矢阵,每段的箭尾与后一段的箭镞之间均有百余步的空隙。
宇文宪很清楚,这并非伏兵兵力不足,无法将两万齐军牢牢围困,而是为伏兵布置战术的主将心思阴毒——若是某一股齐军妄想结阵从这百余步的空隙内突围冲出,恐怕还没冲出几骑,就会被绕圈疾速奔驰的一段锋矢阵从侧面截断阵势,轻易屠杀。
这种击敌侧肋的方式,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一段段伏兵锋矢阵的杀伤力,又能最大程度的减弱齐军的反抗力,从而尽可能的减少伏兵锋矢阵的伤亡。
“八段么?”
宇文宪辨别并数清了伏兵锋矢阵的数量,脑海中浮现出从高空俯视整个战场布局的投影——万余精骑分成的八段锋矢阵构成犹如旋转八卦图一般的外圈,而将两万齐军聚成的不规则实心圆围困在内。
“如此即可达成以少围多的目的……那么,下一步就是一次次缩小‘八卦图’的范围,缓缓困死齐军,最终迫其不战而降喽!”
果如宇文宪所料,每段锋矢阵均绕着齐军阵型疾驰了完整的一圈,“八卦图”阵型成功稳固下来之后,八段伏兵锋矢阵疾驰的路线开始不约而同地向内圈倾斜,整个“八卦图”不多时就缩水了一圈。
与之相同,被困齐军阵型外围的士卒们明显感觉到敌军的迫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起来。只这一次,整个齐军的阵型就缩水了数十步,且愈发趋向于圆形。
约莫再有两次,齐军就该马挨马,再无腾挪余地,那时就算他们想突围也冲不起来了。
而在石之轩的慧眼观照之中,自家麾下万余精骑分成八段分别构成的锋矢阵,实则遥遥窥视着猎物,绕着猎物不住环行的一个个狼群,时刻准备着从猎物身上私下肥美的一块肉。
而这猎物,正是中心处一匹看似硕大无朋,实则疲累不堪、毫无斗志的巨狼!
…………
半个时辰后,宇文宪望着左手边人挨人跪了一地的齐军俘虏以及右手边一望无际的战马群,犹自不敢置信。
“这就大获全胜了?说好的伏击战呢?由始至终,仅是绕圈圈而已……”
迟疑了一瞬,宇文宪迈步走近石之轩,故作平淡地道:“裴兄,莫非这就是故老相传,诸葛武侯纵横无敌的八阵图?”
祝玉妍、长孙晟忙不迭好奇地看向石之轩,同样目露祈盼,高颎、杨素两个官油子更是自从“八卦图”成型便一直紧随在石之轩身旁,未必不是怀着某种心思,此刻齐齐竖起耳朵。
长孙晟催促道:“若真是八阵图,还望裴兄不要藏私啊!”
石之轩一脸懵逼,好半响才疑惑道:“什么八阵图?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那可是战功赫赫,杀敌无数……
哪里像我这个,从头到尾就只杀了三瓜俩枣?”
说着看向长孙晟,不悦道:“白日我不是对你倾囊相授了么?怎么还问这种蠢问题?”
听到“倾囊相授”四个字,高颎、杨素看向长孙晟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那不是恨其不争的怒火,而是恨不能以身对换的妒火!
这次轮到长孙晟一脸懵逼,“什么倾囊相授?”
石之轩干咳两声,扭扭捏捏一会儿,在长孙晟大感不妙的眼神中,大言不惭道:“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
为将者统帅兵马,可以不会排兵布阵,不善临机决断,但却不能不会装模作样!
只要让儿郎们练出个样子货,看起来威风又煞气,和平时期可以糊弄一下皇帝的耳目,包保官运亨通,出将入相;战争时期可以糊弄一下敌人的耳目,包保不战而屈人之兵,战功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