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杨翠娇在二十岁带着对娘家的寒心和对新生活的点点期许出嫁了。
结婚了,刚开始的生活还是很和乐的,新婚生活总是蜜里调油的,何况,老夫少妻说起来也是一桩美谈。走出去,都是长面子的事情。
丈夫“看起来”不错,孩子还小,对他亲生母亲的记忆也不深,他们多相处几天也就好了。
一个星期之后,就熟了。他们娘俩儿的关系,好得,不说像亲母子吧,那也是亲姐弟,当然,是正常的亲姐弟关系,而不是奴役和被奴役的关系。
那孩子,反正是,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一刻不离,很黏她。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和和美美、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
可是,天不如人愿,镜花水月,假的终究还是假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渐渐地,丈夫的恶习也暴露出来了。
原来,他竟是个吃喝嫖赌打老婆的货。而且,他上一任的妻子就是因为整天糟他毒打,受不了他的折磨,才跑掉的。
三天两头一顿揍,打得她连孩子都不要了,在一个午后,趁着孩子午睡,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着外乡的货郎就跑了。
这还是她嫁过来三个月之后才知道的,一开始其他人都不敢跟她说。因为她丈夫也怕有人戳媒,所以之前就警告过大家。
大家也都惧怕他,不敢惹他,怕他报复,再给家里使坏。
现在,他不怕了,也不管别人说了。因为不管别人再说什么,他都已经娶也娶了。
何况,人娘家也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人也是自己的了。
自从新婚一个月之后,家里就大吵大闹不断。当然,吵得也是他,闹得也是他。
他顿顿都要喝酒,喝完之后,先是唱几嗓子,然后是摔桌子、骂人——骂他父母,骂他跑掉的老婆,骂那个野男人,骂她和孩子。
这时候,杨翠娇就和孩子一起躲在厨房里,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默默计算着他还有多长时间才可以消停下来,去睡觉。
有时候,就没那么好运躲过去了。实在躲不过,就是一顿揍呗,皮带、凳子、椅子的,什么没用过,什么没挨过?
那孩子也是一样,身上就没一块好地儿。都是扫帚印,青一块、紫一块的。
半年之后,她怀孕了。
她很开心,终于能有一个血脉亲人了。
可是,她也很纠结,毕竟孩子的爸爸是那样一个人。
几天之后,她就不用纠结了,因为,孩子掉了。
那是一个中午天,她做好饭,哄睡了孩子就去邻居家还东西了。结果,才刚一进去,就听到家里一阵鬼哭狼嚎的,接着竟然就没声儿了!
当时她就知道要坏事了。
急忙跑回去,一看,那孩子都被他掐得快要断气了。
看着孩子脸都青了,脖子也一片青紫,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她也就顾不得其他,上去就抱住了他,跟他扭打在一起了。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他即使是一个醉汉,那也是一个强壮的醉汉。
可是,没办法不上啊,不上去,那就是一条人命啊。
然后,她的孩子没了,是被生生地踹没了的。
她昏迷中只记得,那天午后,她腿上、地上一片刺眼的红。
讽刺的是,他的孩子被救下来了,可是她的,却没了。
而且是,永远地没了。
第二天,她从医院里醒来,知道情况以后,足足昏沉了三天。还是之后那孩子一直哭着、吵着要她抱,她才醒了过来。
之后,他们俩抱着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再之后,她就歇了对新家的心思和对骨血的念头。带着那孩子,得过且过,过一天赚一天的,娘俩就相依为命了。
这中间,一直到她出院,娘家里的人也一个都没来过。
不过,她已经没有眼泪再留给他们了。
心冷了,也捂不热了。
这中间也是有过渡的,一开始,自打知道孩子没了,知道自己不能再生了之后,她就像丢了魂似的,整天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
丈夫的打骂也不躲不藏,生生挨着,就想着早点死掉,早点解脱。
后来有一天,她又被打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缓不过来。那孩子就偷偷地跑到自己跟前儿,哭着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也要走了,也要像姥姥似的永远离开,不要他了。
那时候,她就像看到了自己那未出生的孩子一样,抽抽泣泣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要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地保护他。
再看着眼前这孩子,没了亲生母亲,父亲不慈,且又是个混不吝的,再没了自己的照顾,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呀?
想想自己失去的孩子,再看看他。那一刻,他们俩竟重合在了一起。
之后,她俩抱作一团,哭得泣不成声。
然后,她就告诉那孩子,自己会永远陪着他,不会不要他的。
再之后,她就像突然开了窍一样。真正的脱胎换骨,获得了新生。
因为没有欲念,所以无所顾忌,这就是她的无欲则刚。
对于丈夫的打骂,她也发了狠,渐渐地也开始反抗了,反正顶多就是打死两条命,他们娘俩早死早解脱。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几年,他们娘俩也磕磕绊绊地活下来了。
只是兰山却在五岁时因为夜里起高烧没得到及时治疗,傻了,智商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
那个本该纯真无暇的年纪,只是他们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