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相国寺回来,宝如头大如斗,仿佛被宋晓菡嗡嗡嗡强行灌了一脑袋的朝堂争斗和小儿女情思,看得出来她被关得狠了,宝如索然无味地回房,从来没有感觉到是这般的寂寞。她第一次发现在许宁在京城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需要朋友,需要女伴,而如今许宁不在,日子忽然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宝如忙碌地赶着灌了一批腊肠出来用松柏薰出来要给裴瑄带回去,又买了结实耐用又大方的布匹来,与小荷银娘赶着裁了内外几身男装鞋袜帽子来,又让银娘将裴瑄与那刘渊的也一起做了。
她想让裴瑄回去的时候,给许宁捎带一些有用的东西,又觉得最好是带一些货物回去,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东西生利,蜀中成都一郡其实极为繁华,应有尽有,又盛产茶叶、蚕丝等物,许宁那边之所以如此穷困,其实还是与山路险峻吏匪勾结贪官猛如虎有关。于是她一连数日在集市上徜徉,但凡看到觉得有用的东西,就买一些回去包好,从一些菜籽花种到许宁习惯喝的茶爱用的纸张笔墨,渐渐早已忘了要买货物让裴瑄带去获利的初衷,每看到一样物事,不是觉得许宁会需要便是觉得许宁喜欢。
渐渐家里的房内堆积得越来越多,给许宁带什么货物能赚钱却又没有什么想法,她着实算不上是个灵巧机变之人,眼看裴瑄定下回去的日子也近了,她忽然想起秦娘子,便自起身去前头银杏胡同那儿看秦娘子,想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秦娘子听到她的烦恼,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裴大郎竟没和你说吗?这眼看就入秋了,路上再花些时间,回到蜀中也要岁末了,许相公早捎了信来,让我找了门路和司天监印历所那儿买了一批明年的历书,这一次运回去赶上快过年,又能小赚一笔,一来一回,这利可不小呢。”
宝如轻咦了一声,暗自懊恼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历书上头,这历书轻巧又能带得多,过年的时候百姓家家要买,着实是门好生意,她笑道:“我竟没想到,只一心往那些京里时兴的货物想,却没想过这历书每年都是从京城放出去的,又是人人都要买的东西,不愁销路。”
秦娘子笑道:“许相公眼光之准狠,我也是十分佩服的,譬如这次贩白麻布,竟然如通鬼神一般,叫我们是五体投地。”
宝如笑了笑微微有些懊恼,感觉到自己却帮不上许宁什么忙,与秦娘子闲话了一些,秦娘子始终对她客气而恭敬,教她越发有些不适应,却忽然听到院中有着呼喝声,她有些好奇,秦娘子笑道:“是裴大郎在教唐远小兄弟习武呢。”
宝如连忙站起来走出去,一眼看到院中裴瑄舞着一把雪亮的刀子舞得水泄不进,唐远在一旁看得双目一瞬不瞬,宝如微微一笑问秦娘子:“这宝刀是不是就是裴大郎家传宝刀?”
秦娘子道:“非也,听说却是徽王爷所赠宝刀,裴大郎十分爱惜。”
宝如心里暗自点头,知道这是皇家收拢人心的手段,秦娘子却道:“裴大郎人品轩昂,又十分侠义,不知许夫人可有想过替他说一门亲事?”
宝如一愣问道:“裴大郎可有中意的人儿?”
秦娘子道:“未曾见,但奴心中却有一人选,只是我身份低微,不合作媒,只是与许夫人推荐一人选,若是许夫人可以,玉成此事,倒是一对佳偶。”
宝如忙问:“是何等样人?”
秦娘子道:“是位京里的官宦后人,姓卢的,父母已逝,因着族亲远在家乡,家里败落了,她一个人带着弟弟在京里度日,今年年已二十未嫁,花期已过,却道要抚养弟弟不肯轻易出嫁,我家从前与她家是世交,唤她一声妹妹,当日我沦落风尘,她并不就此绝交,虽不敢涉足教坊之地,却也遣人资助我物品,如今她深陷穷困,我却小有积蓄,她却不肯轻受我的资助,一旦借钱,必按期归还,一个人在家纺纱养弟,有人来说亲,她只道要抚养弟弟,许多人听则退却,她却不以为惜,我以为此女心胸气度,容貌年龄,都堪配裴郎,而裴大郎又是个侠义中人,路遇稚儿求助尚慷慨解囊,若是真娶了卢娘子,必不会坐视其幼弟不理。”
宝如犹豫道:“相公不在,这事我得和他说一声商量商量。”
秦娘子笑道:“有劳夫人操心了,依我的意见,令千金周岁快到了,虽然如今国丧,私底下亲属们自己聚一聚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若是许夫人不反对,我邀请那卢娘子来,与那裴郎见一面,两边都看看是否有意,我们再决定是否作伐好了。”
宝如道:“秦娘子想得周到,则如你所言。”
秦娘子嘴角含笑,想必是真的为那卢娘子而高兴,宝如便向秦娘子要了那卢娘子的性命住地,打算回去也再侧面打听一番,便起了身请辞。
从银杏胡同出来,宝如看到如今银杏已经半黄绿,满树翩翩起舞,十分漂亮,不由又有些想起许宁偶尔会用银杏叶子做书签来,便轻轻捡起一张银杏叶,心中一动,回去到了屋里,提笔写了一些家里很好,淼淼又沉实了许多,已经会叫简单的阿娘阿爹了等等,最后写了句:今日见到银杏半黄半绿,十分美,特寄一片与你看看。便将银杏叶加入信内,密密封好。
待到将信都封好后,她出来想叫小荷明日叫裴瑄过来搬她准备下来的诸般物事,谁料到门口传来的拍门声。
银娘过去应了门,却有些惊诧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