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漆黑、而一望无际的大殿,除了正中的黑木书案、宽大宝座和宝座背后的屏风之外,就只有方依土所用的一把太师椅一张小几。秦广王身后的灯光明亮,方依土身旁也有一只高挑的宫灯,照的亮如白昼却照不到墙壁。
秦广王有些尴尬的坐下,沉默片刻,觉得空气中的气氛越加尴尬而方依土的表情越发凝重,煞气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他没话找话的拢了拢帝王冠冕的衣袖,道:“方侯可知我地府的法规?”
方依土深沉的看了他一眼,脸色像是铁铸的,一点不衬漂亮的朝服,微哑的声音缓缓道:“恕方某不学无术。”
秦广王只觉脸上有些热辣辣的,讪讪道:“凡因私情、恩怨,搅乱轮回,无论鬼神,一概打入无间地狱。呃……除非是斗战胜佛那般,我们敌不住的,才”
无间地狱是永恒的地狱,在无间地狱之中,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而且受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行无间。
方依土脸色不变:“能把笑柔带回来重新投胎么?”
秦广王有些抱歉的摇了摇头:“除非寿终正寝,否则……不仅地府不能派人索命,神仙一类也不能动手。”
方依土呵呵的低笑了两声,沙哑的声音带着苍凉和凄冷:“那……请殿下给她加点福寿,或是,给她些天赋。”
“什么天赋?”秦广王低声问着,忽然绕到屏风后,拿了一个黑色的坛子和两只杯子出来。
方依土虎目含泪,轻声道:“方笑柔天性勇敢无畏,足智多谋,沉稳而刚毅,有执掌千军的能力。”
“吾查过了,令嫒这一世最终能成为一方将军,但……并非善终。”秦广王把其中一只洁白无瑕的白玉杯里倒满酒,递给方依土,酒杯里倒着血红色的酒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方依土眼睛一亮,却不多言,把眼睛垂下去盯着酒杯看了又看,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用无数灵魂的喜怒哀乐酿造的美酒,孟婆不只是煮汤煮的好,酿酒也一样出众。这酒闻着喝着都差了点,但修道的功效不亚于蟠桃盛会上的千年佳酿。”他还要在说酒的奇妙之处,方依土已经一口闷了。
面色不变的把白玉小杯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方依土淡淡道:“抓人的人是不是该回来了。”
“差不多了。”
方依土冷着脸道:“方某有一事不明,请殿下赐教。”
“据方某所指,尾张国乃是倭国群岛中一弹丸小国。”
“正是如此。”
方依土的眼神中隐隐带着点不敢置信和震惊,表面上却还算平静:“难道倭国人的生死轮回,和汉人的生死轮回,都由殿下掌管吗?难道汉人也会投胎去倭国,反来抢掠屠杀汉人么!”
秦广王却微微一笑:“难道汉人之间,就没有相互的抢掠和屠杀么?”
“有。而且有不少,但不像倭寇那样全族都凶残野蛮,汉人之间烧杀抢掠,少有残杀老弱妇孺。”
秦广王垂眸叹息道:“倭国有妖鬼所立的高天原,自立轮回,自立伪仙,自立伪佛,声势浩大鱼龙混杂。因着是些妖仙鬼仙以残杀而修行,故而陛下多有申斥,但他们收罗了许多中原的凶鬼厉鬼反复投胎以供互相杀戮,厉鬼等人皆是甘心情愿,不曾有人向陛下求救。虽然有诸多逾礼之处,但陛下谅其地小人蠢,不与其愚民愚妖见罪。如来次被冒犯,却因其顽固不化,不能渡化成佛,而不与其计较。”
“然则陛下不见罪,吾等却不曾视若无睹。虽然倭寇常搜罗中原被明正典刑的恶魂、厉鬼,以增其凶悍之处,然则吾等阎王亦派人捉其魂魄,投入我中原的畜生道,历经数世之后,便可以做人了。”秦广王道:“故而,吾等地府同倭国轮回所相互抢掠,已有千年之久,被双方捉去的魂魄都不曾回来过。生死簿乃是法器,能查阅三界中人生死福禄,倭国亦在三界之中,故而能查到。”
门口有鬼吏回事,言道:“殿下,一百八十一名鬼吏被擒了来,殿下可要问话?”
秦广王道:“带进来!”又对方依土说:“方侯请放心,此时虽不能将令嫒接回来,在令嫒被杀之后却可以抢回来,着孟婆配一副汤药,便能忆起前世之事。”
方依土看他态度诚恳又谦和,况且这又不是对方主使的,更何况还有身份之别。她心里憋着火,却还是欠身道:“请殿下做主。”礼数周全了,一会干点什么才好说话。
秦广王连连拱手:“不敢当,不敢当。是吾失察之过。方侯在人间励精图治,吾甚是敬佩,不料想方侯受了莫大的冤枉,吾深感义愤,天可怜见,蒙娘娘圣恩,方侯同家人、旧部在地仙界汇合。吾也曾押送方落去府上受审,也曾派人护送令慈去府上相见,本想和方侯交个朋友。却不料方侯初次来我地府相见,便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他心说:若不是敬佩你身先士卒、爱民如子又用兵如神,哪怕是吾治下官吏出了些差错,也不会如此客气。
方依土起身还礼,冰冷僵硬的态度里一如既往的带着愤怒的杀机:“数次蒙殿下相助,止归铭感五内。今日之事,料想是‘故人’所为。”
秦广王点点头,心说此话不假,要不是‘故人’,谁舍去永堕地狱的风险就害你女儿一下。“带进来。”
鬼吏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灵魂,一共是一百八十一个灵魂。鬼吏和灵魂的区别在于,鬼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