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刚才说到,八爷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倒像是泄了气。连同九阿哥十阿哥都一并消停了,奴才觉得,这里面恐怕有不为人知的波澜。”
胤禛不出声,这波澜别人不知,他却知。
好容易打发了年羹尧,胤禛回到书房,他忽然想。到底问题出在年羹尧身上。还是出在他这个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王爷身上呢?
要是就这样被他当反贼看待十几年,年羹尧最后不反也得反——你以为人家没有第六感?
如果不当皇帝,如果逃出京城去。那么一切就不会按照原先的轨迹发生了,对吧?胤禛想,不管怎样,他也不能让历史重演!
胤禛上朝不积极。处理政务也是心不在焉,虽说没出什么纰漏(一切了如指掌。怎么可能出纰漏?)但热情度下降是个很明显的事实。太子开始还三五不时的来说说他,后来发觉胤禛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完全不理会他的劝告,就非常吃惊了。他私下找到胤禛说。老四,我是哪儿得罪你了?你缺什么想要什么,二哥我凡能办到的。我一定给你弄到!
这样说话,已经到了太子的心理极限了。但胤禛仍旧淡淡道:“太子的好心,我领了,最近我只是有点累……”
“你累?我看你和老九他们说起话来一点都不累!”
对这种指责,胤禛沉默不语,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没多少时日好蹦跶了,一身的负能量都带累我好几十年了,这最后一年你就放过我吧。
太子拂袖而去。
胤禛的改变,他身边那些参谋都感觉到了,他们以为他是被最近皇帝的态度给打击到了,想要暗自积蓄力量,于是就说,王爷这样也好,不引起万岁爷的猜忌,是稳妥的做法。万岁爷就不喜欢太冒尖儿,王爷如今是退一进三,韬光养晦。
胤禛想,韬光养晦个屁!
他每日无聊死了,不是一个人骑马满世界乱晃,就是在家陪着妻儿。
他最近陪着弘时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很多,一开始弘时觉得很紧张,他从没被父亲盯得这么紧过,过去这么多年,父亲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威严却几乎看不清的影子,父亲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忙碌,只有偶尔才会想起他,但那也是过来查看他的功课。
但是近一段时间,父亲会经常陪在他身边,而且常常说些格外奇怪的话。
譬如有一次他念《孟子离娄》:“……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
他刚念到这儿,就听见父亲突然道:“什么玩意儿!”
弘时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父亲,又惶恐道:“阿玛,儿子念得不对么?”
胤禛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见他那张吓坏了的小脸,又摇摇头:“没什么不对。是这话说得……不对。”
弘时更困惑了,父亲竟然说《孟子》不对,这可太惊世骇俗了!
但小孩子就是以父亲为天,他想了想,说:“那么,儿子不念这个了。”
胤禛一愣:“不不,你继续念吧。”
弘时简直不知该怎么办了!
胤禛看孩子一头雾水,他叹了口气:“念念也就得了,学学字儿怎么写就足够了,几本破书,读来读去的就那么回事,没意思。弘时,这些东西别太往心里去。圣人怎么了?谁比谁差呀!如今的道德水平难道还比不上几千年前的半原始人?那人类岂不越活越倒退了?”
虽然这么说了,但胤禛看儿子仍旧懵懵懂懂的,他又觉得话说得太多了:现代人的看法和古人本来就不一样,他觉得不对的,清朝人觉得对,人家那是有局限,没法子。
……古书正确不正确的不打紧,弄得孩子矛盾而糊涂,恐怕更糟糕了。
从那之后,弘时就感觉到,父亲再也不对他的功课做优劣评判,有时候他念错了父亲还笑,还说,念错就念错,有什么了不起?一点儿惩罚他的意思都没有。孩子有时候偷懒,丢下功课去院子里抓蚂蚁,正巧遇上父亲回来,弘时吓得晕头转向往书房跑,心想,这下父亲得打他了!
岂料,胤禛没有惩罚他,反而很诧异地跟进书房,问,好好的怎么不继续玩了?“外头太阳多好啊!出来玩!别尽在黑屋子里念书!小心成近视眼!”
弘时还以为父亲说的反话,故意讽刺他,他吓得更畏缩,小声说:“儿子……书还没念完。”
“念个屁!那些破玩意儿没什么好念的!走,出来玩!”
弘时这才确认,父亲是真的不会责怪他。
胤禛的这些改变,让弘时非常诧异。但在诧异的同时,他又非常开心,因为他想起自己年幼多病的那段时光,父亲也是这样陪在身旁,呵护备至。
胤禛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他不想未来真的对不起弘时,所以他从现在就开始“补过”,功课做得好还是不好,又怎样呢?反正日后的皇位是乾隆的,弘时什么都捞不到,还得忍受羞辱……凭什么豆芽菜的儿子就这么走运?弘时是他的儿子,豆芽菜的儿子那是别人的!这样一想,胤禛就分外的同情起弘时来。
与此同时,他也进宫去看望了生母乌雅氏。
胤禛始终不明白,日后,他和母亲为什么会闹得那么僵?明明眼下还算是和睦的,德,但也没冷落过他,他每次进宫来,德妃都很高兴。
所以其实,最后生母被自己气死什么的,那都是胡说的,对吧?胤禛想,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