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已经不再发出冷笑,他只是盯着胤禛,轻声道:“是你陷害了我八哥?!”
康熙神色在极度的震惊、极度的困惑之后,终于变为了极度的失望。
当然是他,康熙想,他知道自己憎恨老八,他也知道自己心里尚存那么一点点父子之情,但对一个未来的帝王而言,就连这点儿蛛丝一样的父子之情都是危险的,必须想尽办法将它抹掉!
然而,这个跪在自己面前,坦言一切的人,又是谁呢?康熙困惑起来,如果那个不惜用肮脏手段构陷兄弟的人,才是他的四儿子,那么这个主动到自己跟前来认罪……不,他没做这件事,那么这个人,他该把他当成谁?
康熙忽然心痛难忍,这就是他教养出来的好孩子!
他们一个个的……竟然是这样子!
“为什么要和朕说这些?”他终于问,“你可以不说的。你可以隐瞒下去,没有人会知道。”
“历史书知道,儿臣自己知道。”胤禛停了停,“儿臣不愿再与八阿哥为敌,八阿哥他们也早就不再与儿臣为敌。”
康熙想了想,忽然问:“你刚才说,在那边的时候,八阿哥曾经与你反目?”
“是。”
“为何要反目?”
“因为……因为史书上他的死,与儿臣有关。”
这一句话,康熙和十四阿哥全都呆了!
“老八怎么死的?!”
胤禛停了停:“雍正四年,他被儿臣毒杀。”
十四阿哥已经骂不出来了,也冷笑不出来了,他瘫软在地上,眼中流出泪来。
康熙急促地喘息着,他的手抓着椅子扶手,像勉强抓住那一息尚存的理智:“雍正?你的年号?”
“是。”
“你为何要杀老八?”
胤禛只伏在地上,不出声。
康熙明白了:“想来,其余的阿哥在雍正年过得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说说他们,老四,你从头说起,一丁点儿也别漏。”
胤禛伏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他哑声道:“皇阿玛,您真想知道?”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隐瞒?”
过了一会儿,胤禛才慢慢道:“大阿哥于雍正十二年幽禁而死,二阿哥死于雍正二年,有史家认为是儿臣所杀;三阿哥被夺爵,幽禁于景山,死于雍正十年,五阿哥死于同一年,七阿哥死于雍正八年,八阿哥死于雍正四年,被儿臣削了宗籍、改名阿奇那,最终遭毒杀,九阿哥死于雍正四年,同是被儿臣削籍,改名塞思黑,在保定被囚禁期间毒杀,十阿哥被终生圈禁,十四阿哥被终生圈禁。”
十四阿哥瘫软在地上,他听得见自己的牙齿发出的磕碰声,如果说刚开始,他还因为八阿哥被杀而感到伤痛,到了现在,他心里更多的是恐惧:这么多兄弟的死亡和监禁,一连串的名单!
而他自己,竟然被终生监禁!
胤禛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你和老十没有死在雍正朝,我死之后你们就被开释了。虽然剩下的时间也不太多。”
十四阿哥想扑上去殴打他,但他所有的力气,最终化作了一缕痛楚的呜咽。
代替他的是康熙,只见老皇帝从椅子里站起身,摇晃着走到胤禛跟前,抬手狠狠打了胤禛两个耳光!
血,顿时顺着胤禛的嘴角流淌下来。但在剧痛的同时,他却有一种畅快淋漓之感,那是“第二只靴子终于掉下来”的感觉。
“狼心狗肺的东西!”康熙揸着手,他的袖子都在发抖,“残害你自己的亲兄弟!不是圈禁就是毒杀!老四你……你……”
胤禛静静跪在那儿,不反驳,也不惊慌。
他又磕了个头,才平静地说:“所以儿臣再次提醒皇阿玛,到时候,请皇阿玛更换诏书上的名字。”
他这样淡定自若,康熙突然回过神来,困惑立即替代了刚才的愤怒。
“等等,那些事情真的是你做的?”老皇帝轻声问,“老四,你莫不是在欺骗朕?”
“皇阿玛,那些事情确是儿臣所为,是史书上,儿臣在九年之后的所作所为,但儿臣如今还没有做,未来,也不打算那么做。所以恳请皇阿玛改掉名字,不要再让儿臣继位。”
康熙愈发困惑了:“即便继位,往后你也可以不这么做啊!为什么一定要推辞这个帝位?”
胤禛苦笑:“儿臣曾尝试过,不按历史的安排往前走,但种种突发的意外,又把儿臣给推回去了,儿臣想过了,只能从根本来改变这一点:所谓的根本,就是不要让儿臣继位,换谁都可以!只要不是儿臣!”
康熙诧异:“做天子,又有什么不好?”
胤禛抬起头,眼神幽幽地望着父亲:“做天子没什么不好,不好的是提前知道了一切。皇阿玛,若是您在三十岁上下,忽然间得知了未来,包括您每天什么时辰上朝,见了什么人,地方上闹了什么灾,甚至晚间去哪个嫔妃那儿……奏章还未打开,每个字您已经了然,大臣还未开口,他要说什么您全背得出来,一切的一切,无不烂熟于心。今天想法子救了这个,明天那个又突发事故,原本该被一刀杀了的,您改了主意刀下留人,但下一刻城外就突发地陷,无关人员莫名失踪,吓得您再不敢动……诸如此般没完没了,想改变一丁点儿难如登天,力气全白费,于是您就只能一直这样活着,直至最后咽气——连什么时候咽气,因为什么而咽气都知道。皇阿玛,日子过成了这样,您受得了么?”
康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