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站在项胤珏身后,隔着一帘纱帘,恭身细禀,“殿下,皇子妃脉搏不稳,内发燥热,此乃伤口感染而起,又落入那么冷的湖水里,寒邪化热,脉虚气弱,又引温病。”
项胤珏坐在檀木圆椅上,两腿撑开,一手置在膝盖上,一手替月照掖好被角。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轻柔地落在月照苍白的花容上,周身那股内敛的愠怒丝毫未散,嗓音犹似横扫的刀剑发出的锐音,“皇子妃医不好,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李太医身体一颤,不过到底是见惯生死的太医院老元首了,稳住声调应道:“臣定当竭力倾命。”
等李太医退出寝殿,只剩下项胤珏和昏迷在床的宁月照时,他俊秀的两道眉挤得眉宇印出一个显眼的川字,墨黑的眸色越发深沉,心中一片思忖:父皇这趟派我去翼州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紧紧是调查老二的暗中党羽?
寝殿的门被缓缓推开又轻轻阖上,弄玉是未语泪先流,恨不能替自家小姐受罪,带着哭腔恭谨地说道:“回禀殿下,奴婢在。”
项胤珏沉默不语,慨然不动地坐在那里。弄玉是明白人,自然明白殿下的意思,主动交代道:“昨儿戌初时,奴婢陪小姐下了一盘棋,直下到戌末时,奴婢伺候小姐就寝。夜间也没发生什么事,可今儿一早奴婢进殿伺候小姐晨起梳洗时就见到小姐就病在床了。”
弄玉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哽咽着把话说完。然而,纱帘里的项胤珏却沉声问道:“皇子妃为何会落水?”
弄玉脸上煞白,悄然抬眸望了一眼三殿下,见他缓缓起身走出纱帘,只觉得一股压力如山临来,慌忙低下头,心知殿下不会害自家小姐,便如实禀告:“回殿下,是小姐自己跳,跳下去的。奴婢劝解了,可小姐下了决心,说之后会告诉奴婢原因的,只是小姐如今......”弄玉一想到小姐如今是危在旦夕,竟哽咽难语。
项胤珏眉梢一挑,眸色渐沉,回身再望了眼月照,思索片刻后才不疾不徐说道:“好好照顾她。”话音才落,项胤珏阔步朝书房走去。
他马不停蹄从翼州赶回皇宫,正好听到三皇子妃落水的消息,还未换下身上这袭风尘仆仆的锦袍就直奔玉湖亭而去。在看到月照似被剥夺去了生息地躺在兰贵人怀里的时候,一口气荡悠悠地堵在他心口,可谓是又气又痛。
“三哥,您找我有……”项胤羽前脚才踏进书房的门槛,话还未说完,冷不丁前襟被人一把揪住,映入眼帘的是项胤珏那隐忍的震怒眉眼,只听他一字一句问道:“她为什么会受伤?”
小贵子眼明手快地阖上了书房的门,心惊胆战地守在门外。爷自进了宫门,还未下马便听闻三皇子妃落水的消息,不及面圣就赶去了玉湖亭。方才看到爷逼视七殿下的眼神,他吓得心眼都要跳出来,这会儿不知道里头到底怎么样了?此刻也只能站着干着急。
而书房里,项胤羽刚毅的眉目紧皱,别开目光,任由项胤珏揪住他的衣领不放,知道瞒不过三哥,沉声说道:“三皇嫂夜闯南华宫,险些被困住。”
项胤珏手上的力道加重,修长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着青白,眼里似乎燃烧着两团烈火,逼视着项胤羽怒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项胤羽猛然转眸对视上项胤珏逼视而来的目光,俊魁的身子一颤,激愤道:“三哥,王叔功亏一篑,我们这边的人又有把柄落在二哥那里,如今我们是容不得半点差池,你难道不知道吗?”
项胤珏身上的怒气渐渐消散,缓缓松开项胤羽的衣领,墨黑的眸子一沉,眉宇间浮现出落寞来,正是因为他明白七弟的话不无道理,因此心中才觉得不胜悲愤。待他冷静下来,不疾不徐地说道:“想来王叔是想好了万全之策,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虽对老二他们亦是有利无害,可到底替我们省下了不少气力。”
项胤羽眼眸中的光彩一闪而过,这才是他熟悉的三哥,而方才那个失去冷静的项胤珏是他从未见过的。项胤羽抚平了衣领,接口说道:“三哥,父皇此次派您去翼州,看似委以重任,可并未把实权放下来。”
项胤珏嘴角一挑,口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明了于心,说:“翼州物产丰饶,向来是朝廷赋税重地,虎视眈眈者大有人在,朝廷派去一个皇子既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又可提高翼州名望,此乃一箭双雕。但是,这只不过是父皇的顺带之利罢了。”
项胤羽上前一步,心中似乎明白,又不敢确认,试探道:“父皇真正的目的在于二哥?”
项胤珏看了一眼项胤羽,眼中流露出达成默契的欣慰,端起案几上的茶蛊,因茶已凉便又放在了原处,俊脸上浮现出一丝疲倦。
项胤羽有了底气,冷静地分析道:“翼州大多是太子那边的人,如今他们的靠山倒了,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是蠢蠢欲动。二哥向来沉稳峙重,朝中亦是颇有贤名,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定然是有心收囊那些人。如此一来,父皇岂能放心?”
停顿了会儿,项胤羽眉梢微挑,半分玩笑半分认真的口吻,接口道:“三哥,在这方面,您可是远远落后老二啊。不过,也倒因此让父皇对您放了心。”
项胤珏漫不经心微笑,坐落在檀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项胤羽的目光落在他的俊脸上,但见比起素日,三哥清瘦了许多,周身散发出掩饰不住的疲倦,想来这趟翼州是个苦差事,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