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原上的后续治水方略其实早就有了,如今不过是做一番最后的确认。等商量的差不多了,伯禹亦打算辞行,少务却提议庆祝一番,挽留伯禹等人饮宴之后再走,伯禹亦未推辞。
早有亲卫随从拉起了围幕,不仅扎下了多座大帐,还搭起了成片的露天凉棚,酒宴很快就在凉棚中摆好了。
伯禹携众人入席,这里是巴国之地,本应巴君少务居首,可是少务推让伯禹,伯禹又推让虎娃。结果在虎娃的提议下,酒宴上的首座便空着了——留给崇伯鲧。
设宴是为了庆祝治水第一步的大功已成,众人在席间难免谈到了防风氏。这时有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道:“以防风氏之能,可为治水立大功,若其将来能收敛狂悖之心,不阻碍百越之地教化推行,念其功,或可放过此人!——伯禹大人,您是这么打算的吗?”
伯禹吓了一跳啊,这话他当然没说出来,也不可能当众说出来,结果突然被人开口揭破了。再抬头向凉棚外看去,施施然又走来了三个人,正是盘瓠、善吒与善察,方才开口的就是小獬豸善察。
虎娃起身冲盘瓠道:“劈山时你不至,喝酒庆祝的时候倒是正赶上!”
玄源则笑盈盈地招呼道:“你们来的正好,巴君今日设宴,庆祝治水第一步大功告成,赶紧一起入席吧。”
一位犬妖带着两位瑞兽入席坐好,他们是从山水国赶来。前段时间善吒也参与了开辟巫云山水道工程,后来听说山水城来了一头瑞兽獬豸,他就跑去结识了。善吒当年之狂傲,几乎快赶得上防风氏了,后来虎娃收服了他又将之好好磨砺一番,如今看来心性大有改善。
以獬豸天赋之察人神通,若善吒还是当年那副脾气,善察是不会与他亲近的。
这时巫知的声音又在伯禹的脑海中响起道:“你在百越之地推行教化受阻,看来也认为防风氏是炎黄归流、天下各部融合的一大障碍。其人欲使百越之民只知有他防风氏、而不必知有中华。如今它治水有功,将来若能改变,你便打算放过他?但我观其人……”
善察突然抬头道:“谁在暗处嘀咕呢?”
善吒也突然抬头,以额前目中神光扫去,喝道:“谁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呢?”
巫知的身形显露了出来,他正坐在另一座凉棚的顶上呢,神情显得十分尴尬,就像是偷东西被抓了现行。玄源低头掩嘴而笑,而其他人尽量板住脸想笑又不好笑出声。
巫知自从离开蒲阪城后就不见了,谁也不知这位真仙在哪里,其实他就一起跟随在伯禹身边。在座众人都领教过这位巫知先生的厉害,仅仅是介绍防风氏的来历,就令大家目瞪口呆甚至是头皮发炸了,都下意识地有些同情伯禹。
巫知简直就是一块磨刀石,时时磨砺伯禹的心志与毅力。但此刻他暗中对伯禹嘀咕的话,却不知怎么让善察给听见了,就连行藏也让善吒给看破了。善吒的目中神光,能看破巫知隐匿的行迹,说明其神通修为已更进一层,这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少务笑着向善吒举杯点首,显然是恭喜与赞扬之意,然后起身道:“巫知先生,先前竟忘了请你入席,这是本君的疏忽,自罚一樽!您既然已现身,便请赶紧就座吧。”
众人又迎巫知入座,位置就在伯禹的身侧。巫知为掩饰尴尬,又端了杯子道:“酒,乃上古囤粮时无意所得,而山野兽类亦曾……”
刚说到这里,善吒就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道:“这位上仙,您真是无所不知,可是介绍的再多,别人也不明白酒是什么味道,还得喝了才行,您就赶紧喝酒吧!”算是把他的话头及时给掐住了。
巴君此番奉上的,是巴国王宫中收藏的祭神之酒,众人频频举杯相敬,少务又压低声音对善察道:“小贤弟啊,你能察人心声,但有些话也是不好公开说出来的。你刚才的话,虽是伯禹大人心中所想,但也只是谋思而已。你一说出来,若是让防风氏听见了,令其平白起疑忌之心,这就不美了……”
善察眨了眨眼睛,点头道:“世事并非皆如断案,我也明白了,以后会注意的,这些日子也学到了很多,多谢巴君的指点。”
这小獬豸自幼就跟随在皋陶大人身边,平日要么看着皋陶编撰教化典籍,要么就当中华断狱神兽,他的经历虽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同一类事情。皋陶大人应该知道盘瓠“拐”走了帝都中的断狱神兽,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好让这只小瑞兽在更广阔的世事中历练一番。
玄源笑道:“还好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善察方才说的话,谁也不会再传。”开口的同时亦以神念叮嘱在场众人,都不要把方才那些话说出去,想必善察也能“听”见。
虎娃又问小獬豸道:“善察道友,想必你已在山水城见到了理师绿萝大人,感受如何?”
善吒端杯咕咚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道:“真是大有收获呀,我是佩服得不得了!我有天赋神通,问案时自能明辨是非。可是她比我厉害呀,无獬豸之能,却自能问明真情,这才是究明世事之道。若我一味只仗能察人心之神通,最终也难窥万事纷繁究竟。”
虎娃笑着举杯:“好好好,道友果有所获!这般道理,就比如瑞兽诸犍的目中神光,号称能看破一切虚妄之形,然而仅凭此天赋神通,真能破得了世间虚妄吗?”
善吒亦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