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华章的性子,凡事最是力求优雅完美,每一个细节都计算到了化境。
如果妮莎的死跟q先生脱不开干系,而q先生就是皇甫华章的话,那么即便娃娃的裙子被撕烂,那他也一定会给那娃娃再裹上一条昂贵的披风;而那包装材料就更不可能选用这样低劣的材质,便是那朵包装用的结,她都相信皇甫华章会亲手挽成,力求完美。
而眼前的这一堆,根本不符合皇甫华章一贯做事的手法。
眼前的这一堆,从中可以侧写出嫌犯的性格特征。
闭上眼,时年眼前出现了一个普通工薪阶层出身的男子,斯文消瘦,目光羞涩,平时看人都不会直视;也会穿戴“名牌”,不过都是山寨货。有一点多愁善感,可能中学和大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学校的文学社团,会写一手小诗;质量未必高,却一定足够酸,所以能被请当情书枪手…紧…
当这个人的性格侧写一块一块地拼合成形之后,时年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
——王冬雠。
时年甩甩头。
也许是她生活里这样的人并不多,也许是之前王冬的情状深深激到了她,所以王冬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太深所致吧?
心随念转,时年眼前又出现了那晚王冬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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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招供之后,皇甫华章径自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去,将其余的事情都交给夏佐和那些手下去解决。
她不放心,走到门外却停下脚步,在昏黄的灯影里里抬头看他:“先生要怎么处置王冬?”
皇甫华章垂眸望过来:“你该不会是还希望我将他交给警方吧?”
她心里自然是这样想的。可是之前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与他和夏佐争执过了几回,她知道得退一步。她便垂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再惹先生不快。”
山风倏来,吹动满山黄叶。沙沙,沙沙,像是孤单的人发出的悲伤的哽咽。
皇甫华章目光落在她面上,看得见她面上的驯顺之外,她眼中那仍然不肯熄灭的小小倔强。
他听见自己轻轻的叹息。虽然很轻,很快消散在了风里,可是他自己最明白这样的叹息代表了什么。
是不忍,是无奈,是——妥协。
若是换了别人,即便是当年20岁刚刚走入陌生的佛德家族、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也从不会对谁轻易妥协,更不会这样心软。
“好吧。”
他在自己后悔之前,迅速说出了这两个字。
“先生?”时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竟然答应了?!”
“嗯哼。”他傲然垂下眼帘,没看向她的脸,只看向自己握在掌心的水晶骷髅头:“既然你希望如此,那我就答应。”
他立在昏黄的灯影里,面部隐在灯光背后,看不清具体神色。
山风吹来,裹着山区特有的寒凉,拉拽起他大衣的下摆。显出一种落拓不羁、却又淡然伤感的姿态来。
时年深吸口气,小心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
仰头,柔声说;“先生,谢谢你。”
“不必。”他歪头看来:“我想做所有能让你开心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脸的缘故,于是他的眼睛便也曝露在了昏黄的灯影里。那目光深沉绵长。
“……之前我所以略作犹豫,不是我不想如你所愿,只是我要衡量整件事的利弊取舍。你要明白,我得保护我的手下。倘若将王冬交给了警方,警方必定还会对他重新进行审讯,他因此而可能尽数推翻前言,甚至可能反过来诬陷我的手下,比方说我们绑架他。”
时年便也点头:“我都明白。先生放心,我不会因此而误会先生的心意。”
她的话让他高高挑眉:“哦?这般说来,我的心意,你心下都是明白的了?”
时年垂下头去:“明白。”
他便笑了。难以想象那个一贯优雅到孤独、神秘到阴森的男子,这一刻竟然能立在昏黄的灯影里,笑得像个孩子。
时年却不敢看,只能硬生生别开头去。
“先生,我想先去见见王冬,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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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王冬之前,她曾经以为也许即将出现在眼前的场景会如同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王冬之所以能那么快就招供了,一定是因为他受了刑。于是她可能看到的是王冬一脸一身的伤。
可是当她走进卧室里去,映入眼帘的却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王冬非但脸上身上没有半点的伤,他反倒只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睡相平静安详,仿佛还做了个好梦,唇角因之而轻轻挑起。
时年愣住,抬眼望向立在王冬身畔的夏佐:“怎么会这样?”
夏佐淡淡望来:“不然小姐希望会是什么样?鲜血淋漓?小姐如果当真这么想,那就还是不了解先生的性子。先生怎么会做那么
粗俗的事?”
时年红了脸:“……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睡着了。”
夏佐清傲地转过脸去:“又有什么奇怪呢?他也不是什么坚强勇敢的人,他的内心里其实十分胆小怕事。一时激愤之下绑了人,又杀了人,这其实早就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极限。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极为沉重的负担,他今晚说出来反倒如释重负。心理上的压力解除了,他自然只想赶紧睡个好觉。”
时年点头,“好,我通知警方来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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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华章带着她,还有那几个手下隐身山间,等到警方来。
时年的心提到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