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燕卿话音一落,观察室里的人都欢呼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皇甫华章难对付,而且他今天单刀赴会,连律师都没带来,所以没人指望今天能让他全部说实话。可是汤si出其不意,肋下出刀,竟然逼出了夏佐来!
夏佐是皇甫华章最亲近的心腹,逼出他来,便也等于逼出了半个皇甫华章来,这对于警方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更何况,夏佐是被皇甫华章亲自交待出来的,从这个视角上可以挖掘出太多的攻心手段,于是大家都压抑不住了内心的欢喜。
时年同样也为汤燕卿高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抬眼隔着玻璃望向那边的皇甫华章。
汤燕卿已经说完了话,起身向皇甫华章伸出手去。可是皇甫华章依旧坐在椅子上,面上没有表情,可是一双眼睛却望向她的位置来鲫。
她看见了孤单。
刻骨的孤单。
时年便收起了笑,伏在玻璃上只凝视着他的目光。
这种孤单的来源,她也能想象得到。夏佐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仆人,虽有主仆之名,可是多年下来也宛若手足兄弟。他这么多年始终孤单一人,身边能有夏佐的陪伴,至为难得。可是今天他却在自信满满之中,全然不备地将夏佐供了出去。这一瞬间的悲凉,即便隔着玻璃,也从他心里向她汩汩地涌来。
他在后悔供出了夏佐,他更在担心倘若有一天他身边连夏佐都失去了……那他就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终于,皇甫华章站起身来,疲惫伸手堪堪握了握汤燕卿递过来的手,然后黯然走向了门口。
时年便抓起公文包跟着出了门,沿着长廊,静静地走到皇甫华章身边。
汤燕卿也在走廊里呢,时年却还是径直走向了皇甫华章去,小组里的警员们都忍不住看了汤燕卿一眼。汤燕衣更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拉回时年来,却走到半路被汤燕卿扯住了手肘。
汤燕衣激烈地扬眉,不赞同地瞪着汤燕卿。汤燕卿却凝眸望向时年的背影,轻轻地,却也是黯然地,摇了摇头。
听见那静静的脚步声,皇甫华章还是停住了脚步,有一点点不敢置信地转回头来,望向时年。
他仿佛提着一口气,轻声问:“你都听见了?”
时年努力地微笑:“听见了。谢谢先生今天能来,我不会忘记,先生是为我而来。”
皇甫华章苦笑了一声:“我走了。”
时年却坚定地迈步上前,“我送先生回去吧。”
这一路回去,对他而言,注定十分难行。
走廊再长却也终究会走到尽头,在小组警员的注目之下,时年还是扶着皇甫华章走出了大门。
春意愈发浓了,树已吐绿,远远近近土壤都透露出柔软来。
皇甫华章忍不住又垂眸凝望她宁静的侧脸:“……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地远去,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不会还这样陪在我身边?”
心底的酸涩漫了上来。
她都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她,那他今天就不会来独自面对汤燕卿。那也就不会中了汤燕卿的埋伏,不由自主地供出了夏佐来。
他身边的人本就不多,可是就连夏佐都被他供出来了,那他是真的有朝一日又再剩下孤身一人。而他本来不必这样快这样一泻千里地将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加速他不得不面对那样未来的催化剂其实都是她。
时年垂下头去:“先生我只是想说,您今天做了对的事。而这样的事,您做的每一件,我都会深深记在心里。我会记住,先生其实都是为了我。”
在他的世界里,律法是一堆曾经被打上重重问号的废墟。在他最需要律法来维护公正,保护他母亲的时候,那个世界向他关上了门。所以这个时候真正能影响他的,不是律法层面的所谓对与错,而只是他心中唯一珍存的那段感情。
她就站在他的世界与律法世界之间,她知道自己也许是最后的桥梁,于是她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将他尽力带回原本的世界里来。哪怕一步也好,也不要让他走得更远。
否则他有能力带给所有人更大的伤害;而造成那些伤害的同时,他自己,也同样遭受着相同的伤害。
她不能袖手旁观。
听她如是说,他便笑了,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小小的,有些凉。
其实他自己的手一样凉,可是却还是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用尽自己最后的那一点体温,尽力地去暖着。
其实这样想来……便是交出一个夏佐去,与她比起来,又算什么?
两人便都没说话,沿着红砖铺成的道路,一直向前走去。
仿佛忘了车子就停在路边。
他捉着她的手,这么迈步朝前走着。因为他自己也开始犹疑,不知道还能这样走几回,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走多久。
这多年
风里雨里,生里死里拼争过来,他早知道一个谎言必定要付出几倍的谎言去遮掩,才能圆回来。那几乎会是几何倍数,会极快地缩短整个过程,所以方才那一刻知道中了埋伏之后,他万念俱灰。
灰堆之下,便蔓延起无穷无尽的恨。
他恨眼前那个一身警服,悄然无声对他设下埋伏的人。
方才那一刻,他想过报复,报复这个穿警服的人,报复这个永远对他关起大门、收起光热的无情的世界……
可是,她来了。
她径直穿过警局那条仿佛分割开所谓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