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间的沉默叫他莫名地害怕。
他知道从严谨的逻辑上来说,他如果想要保守自己身份的秘密,他就连那份陈皮老鸭也不该给她要。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在他害怕被她知道的身份秘密,和她在黑暗里的一瞬开心相比,他更在乎后者。
只是她不肯跟他说话,他便也只能保持沉默。
便如同网上三年的相处,他尊重她的推理天分,他等待着她自行找到答案鞅。
黑暗里的等待是一个漫长无垠的过程,这也是自从他被关进来之后,第一次有这样长的时间没有人跟他说话。
他便也更能体会到他来之前,她自己一个独处黑暗里的孤寂和绝望旎。
他知道这是自己活该,自己应该同样体尝。
就在这样不知何时是尽头的等待里,时年发现了对她来说最可怕的事:她到了月事该来的时候。
她全无准备,更无法出去买,她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样一紧张,肚子便疼得更严重,于是越希望能向后延迟几天的大姨妈,越是沉沉坠着仿佛马上就要来了。
不知道熬过了多久,只记得吃了七顿饭,她绝望地发现,大姨妈还是来了。
紧张和秋日越发深沉的寒意叫她腹痛如绞,尽管她这两天来拼尽了努力忍耐,不肯叫他发现端倪,可是他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她在洗手间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所在沙发角落里,仿佛嘶嘶吸气。
他便也顾不得她的抗拒,攥住她遮挡的手,伸手先去探她额头。在确定她不是发烧之后,手便顺着她额头向下,一路探去。
她又羞又恼,却又敌不过他的力道。
她的反应便也提醒了他这样动作的附加含义,他的手一路向下去,便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的小姑娘,他终于越发地知道她的模样。
最后他的手在她腹部找到了她的手,他一怔,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也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随即起身,走到门边去用力砸门。
顾勇将他带出去,一听是要去买卫生棉,顾勇等几个人也有些头大。顾勇让他写出买什么,他吩咐小毛去买,他却拒绝了,坚持这次一定要亲自去买。
顾勇的面色便阴沉了下来。
汤燕卿明白,他的要求是触及了顾勇的底限。
终究,此时他还是人质。
他坐下,缓缓说:“来日免不了与警方对峙,我用今天的事与你做一个交换:若到那天来临,我会救你一命。”
顾勇盯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这是你说的,我也希望你不要食言。”
等到天黑,趁着夜色,顾勇亲自押着他出去。到了最近的一间乡村小卖店,他走进去寻找。乡村的小食杂店能贩售的卫生棉自然都是最平民的品牌,他看了一圈,最贵的也就是“七度空间”。
也许因为他的名字,也许因为他跟她之间因为这个数字的怨和缘,他便拿起那个牌子,去结账的时候还要小心地问老板,这个牌子好不好。
一看来买的是个漂亮的大男孩儿,老板便抿着嘴笑,低声问:“给对象儿买的吧?放心吧,这个她肯定用过。这是老牌子,只要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她一准儿知道。”
他这才放心地交了钱,乖乖地跟顾勇上车往回来。
顾勇一路都在小心地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他便也装作乖乖睡觉,不叫顾勇知道他在悄然打量地形。而且因为这一趟重见天日,让他又确切知道了昼夜的时间。
回到房间,他将卫生棉交给她,在她掌心写“七”。
女孩子对卫生棉的使用总是有些小心,如果是太杂的牌子她也不敢用。看他在她掌心写“七”,她便也聪明地立即猜到了:“七度空间?”
他便笑了,轻轻捏了捏她掌心,如释重负。
时年的确是曾经用过这个牌子的,便放心地走进了洗手间去……
他除了帮她解决如厕的声音,此时又帮她去买了卫生棉……时年心下越发感念,可是也是相同的缘由,对他的疑心便也随之又增高了一层。
他原来不仅能与顾勇他们见面要求吃食,还能出去买东西?……
不过不管怎样,她却也还是丝丝缕缕地明白,就算他可能跟绑匪是一伙的,可是他对她却并无恶意。
虽然她猜不透他既然是绑匪一伙,却为何要跟她关在一起。
她走出洗手间去,还是出于感念,便结束了与他的僵持。主动说了谢谢,然后窝回沙发一角去。
他轻叹一声凑过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腰腹上。外套里带着他的体温,那暖意丝丝缕缕地温暖了她。
她在黑暗里无声叹息,然后缓缓说:“那天你在我掌心画的鸟,该不会是燕子吧?”
这世上的鸟有千万种,单凭他
那么画出的鸟的形状,她也一下子想不到燕子。
可是终究……还是想到了网上的那个人。
他一顿,在黑暗里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望向她的方向。
已经到了最后的一步,是否要捅开这层窗纱,都叫她知道?
可是倘若被她知道了,那她是不是就会自行推理出他与眼下这一切的关联?
那她到时候会不会恨他?
可是他却已经早就做下了决定:就算她会恨他,他也不会放开她。
他于是伸出手去,在她掌心点下了一根手指。
沉默,宛如黑暗一样,倏然涌起。
随即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