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下自习课铃声还没有响,何小颖就从她的座位走到我的位置,敲敲我的桌子,我赶紧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跟着她走出来,我们刚走到教室的门口,下晚自习的铃声便响起,不早也不晚,刚刚好,天天晚上如此。
我们两个除了在教室和寝室之外,凡是走路都是两个人手挽着手。这时候,我们不走人多的地方,不和大家一起挤着走,却是往教学楼的另一边楼梯下楼,这条楼梯大家平时只在白天走,晚上很少有人走那边的,为了省事赶时间,减少人多的牵绊,增加速度,我们宁愿克服对僻静的害怕,飞快地走下楼,穿过黑暗的球场,赶往与我们宿舍同一栋楼的208号房。
在208号房,有我的一个老乡,她家是城镇的,是休学一年后返校学习的,与其说是每天准时来陪伴她,不如说是想来听“听众点播”她有一个收音机,我们每天晚上下课之后,就赶去她那里准时收听“听众点播”。
当我们坐下来,打开收音机,准时地听到“各位听众,现在是听众点播节目时间……”我们就高兴得好像参加了一场音乐会。
“候鸟穿越暮霭的时候,我在这里听见了阵阵的松涛声,要怎么样,让我的思念飞奔几千公里到你的心里?你在的那里,又有怎么样的回忆?……”每当这些歌声响起的时候,我们的心好似醉了!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臭味相投,十分沉迷这些流行歌曲。
在喜欢这些歌曲的同时,我们喜欢收听在唱歌之前的开场白,觉得很有情调。这开场白一般是对即将点播的歌曲的介绍,或者是解说这首歌的某种意境和某件事情的关系,介绍完毕之后,播音员接着说:某某地方的某某先生点播给某某美女收听,或者会这么解说:某某地方的某某先生点播某某歌曲,给某某地方的某某小姐收听,最近她心情不好,某某先生希望她快乐!”。似乎,人家点播给别人的歌曲也一起将这些快乐分享给我们,我们喜欢接受和分享这份快乐。
听完“听众点播”,我们开心地聊了一下,我们就告别老乡,各自分别回宿舍了。我要回宿舍看段时间,我喜欢追赶琼瑶的节。
听了这些歌曲和追看了这些我的心事一点一点地细密起来,不再是一杯清水。或者,可以这么说,好像是谁随手放进去了几片茶叶,味道清冽却有些微微的苦涩,看上去依旧清净,但再也无法安静。
爱情,对于我来说,不再是抽象的虚幻的假想,而是细腻的想象了。我喜欢的男主角应该是和琼瑶的男主角一样,首先是很专一,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自己,对自己的小病小痛大呼小叫,不管走到哪里,眼里心里满满都是自己,火急火燎地思念,反过来也一样,女人一旦爱上,便如飞蛾扑火,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惜。
也许我是来自农村,父母怕我们被溺爱不成才,从来不敢把对自己孩子的爱表现出来,总是把爱默默地含在心,我自小接受的都是粗枝大叶的感情,没有体会过什么文雅的细致的温情。
我觉得黄朝宇恰好备有这些细致的温情,让我痴迷。他会时时刻刻观察我注意我的表情,悉心地照顾我,稍有不妥,便细心地询问,他会对我擦伤一点皮的手指大呼小叫,好像出了世界大事一样帮我包扎,会在我帮他家做家务活的时候来帮忙。这都是和琼瑶书上的情节差不多一样,都是我喜欢的。
我闭上眼睛,就可以想到:他的嘴唇的弧度,他的口头禅,他的眼神流转,他呵呵笑起来的神态……这些,不时在我的面前变幻,这种变幻,越演越烈,变成了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我躺在床上回想起上周周末和他在一起的情景:
也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他在他们的校园的林荫小道说了什么?
我就只还记得,他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我说还没有,他说:“我可以吗?”
他?我有点害怕地看着他魁梧高大的身材,那天晚上我们并不是肩并肩地行走散步,而是一高一矮地行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得侧着头看他,月光在他的脸上漂移,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精致,我想起算命先生的话,心有余悸地说:“你会打人吗?”
他突然一愣,“你说什么?”似乎,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然后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了很久,他才强忍住不笑,他说:“老实说,我会打人,如果说不会打那是不诚实的,我小时候也打过架,不管跟谁打,都是我赢,你看我的巴掌,谁能承受得起?我打人只出一小半的力气,看看!嗨,哈!握起来,拳头这么大,嗨!哈!嘿!”。
他的手在我的面前挥动,竟然打起少林寺功夫来,他张开的巴掌像一张肉扇子一样,我估摸,这个巴掌煽下来,我不跌倒在地也得做一辈子的聋子。他挥动他的拳头,像农业学大寨红旗渠电影那些修水利的农民挥动着一下一下往钢签砸下去的大铁锤。他做一个马步把双手放下做气沉丹田的动作,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看着我吓得惊惧地缩到角落去,仿佛矮了一截的表情,不禁又“呵呵呵……”地笑起来,说:“但是我绝对不会打女人!”。
我:“……”无语。
黄朝宇怕我不相信他,又说:“你很害怕吗?哎呀,都是我不好!我不会表达自己。这样,说真的,你放心,我不会像农村那些男人一样,动不动打老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