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说了,那位名叫“清原”的年轻队士似乎也并没有惊慌或失措。
他只是微微一抖手腕,仿佛想要抖去手中刀锋上并不存在的黑色血滴一样;然后他并没有还刀入鞘,就那么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手中握着一柄对他来说看起来似乎过于长而不甚趁手的太刀,冲着屋内另一位新选组最著名的剑豪之一,露出一个明晃晃八颗牙的笑容。
“别开我玩笑啦,冲田君。”
他的声线镇定自若,听不出有一点心虚之意。
“作为你的手下败将,能在这些怪物身上找回点自信,我也很高兴呢。”
似乎是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回应,冲田微妙地卡了一下。
“……你,挺能说的嘛。”
清原:^_^
其实冲田也无心和他多说。因为刚刚在战斗中,他的胸腔里就翻搅得厉害。现在乍然从激烈的战斗中一下子解脱出来,他几乎是立刻就感觉那为了获胜而勉强压抑下去的胸口紧绷、心跳过速、气促烦恶等等诸般糟糕的身体自然反应都一并猛地涌了上来。
他只感觉胸口一阵排山倒海般地翻搅,一股热流猛地从他的胸腔深处被那阵不祥的浪潮倒卷上来灌入喉中!
他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以自身的意志力压抑下那种来自于身体内部的险恶潮流,就被它裹挟着,蓦然向前踉跄了两步,喉头一甜,热流猛然倒灌进口中,又在他闭紧嘴巴之前,就呼地一下涌出唇缝,流到了下巴上。
那阵热流仿佛是什么腥甜的液体构成的,猛然涌上的液体令他猝不及防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在他因为剧烈的呛咳而变得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他看到自己面前那个年轻队士脸上原先那种富有余裕的从容笑意蓦地消失了。
“冲田君!!”
他听见对方用一种几乎喊破喉咙一般的、惊恐而沙哑的声调喊道。
然后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左臂被对方冲上来有力地挽扶住了。
他想说他可不是软弱之辈,只因为在激战中受了点内伤就需要人搀扶——可是他一瞬间竟然已经有点说不出话来,因为不断从胸腔深处涌上来的腥甜液体几乎堵塞了他的喉间,害得他忍不住那一阵阵剧烈咳嗽的冲动。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个好事的妖怪躲在那里一下用羽毛搔着他的咽喉、一下又用双手用力搓揉着他的胸口,就像捏皱一张纸那样来回来去地发出嚓嚓的响声,最后又像是猛地往他的喉咙里揉进了一大把沙子;那把粗粝的沙子磨着他咽喉部最柔软的部分,很快就把那里磨破了,流出血来。
他不得不松开了紧握着那柄已经刀尖折断的“加州清光”的右手,改而紧紧捂住自己的口唇,免得那一阵阵从自己体内不断涌上的腥甜液体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而喷溅出来。
然而他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有什么液体从他的口中涌出,再从他捂住嘴唇的指缝间丝丝缕缕透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榻榻米上。
他感到一阵狼狈不堪,不得不在咳喘的间隙,勉强挤出声音来,警告那个不巧正好碰上了他最狼狈时刻的、倒霉的平队士。
“你、你要是敢……把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告、告诉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的话……你、就死定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即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
他听到自己身旁的那个家伙仿佛隐忍着什么一般地叹了一口气。
“唉……”他听见那家伙这么答道,“我会替你保密的……可是,你回去以后要好好去看医生啊,不能拖延了知道吗?”
那副老成又高高在上的、说教一般的口吻,激得冲田的唇角勾起一丝鬼畜般的笑意。然而还没等他反唇相讥,一股新的咳喘的冲动就重新席卷而来。
他不得不停顿了稍长的一段时间,才重新抖擞精神,甩了甩手,感觉手上沾满的湿黏液体怎么也甩不掉,于是他不耐烦似的顺手把那些湿黏的液体都一股脑地抹到了自己衣服的前襟上,感觉这样就像是自己刚刚在激战中沾染上的血迹一样了,才说道:“清原,你最好记住……你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假如……近藤先生——”
“假如近藤先生知道了,那一定是因为你在痊愈之前就擅自勉强自己了。”那个在他印象里性格和面貌都很模糊、还没来得及给大家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平队士,居然这么回应道。
冲田:“……”
虽然被对方反杀了一句,然而因为对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过于理直气壮态度坦率而感到一阵无法反驳是肿么回事!
冲田不习惯让别人在自己面前占上风,然而此刻对方冠冕堂皇地把近藤先生抬了出来,他也感到一阵无话可说。
他又咳嗽了几声,感到胸中翻滚着的那阵烦恶感没那么严重了。于是他想试着弯腰去拾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刀,然而一低头就又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身旁的那个家伙及时架住他的手臂。
“喂,怎么样了?别勉强自己啊!”那家伙担心似的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
这么听上去,那家伙的声线居然颇有一点少年似的清亮感。这种声线让人提不起一点精神来提防或者讨厌,那语气里的关心感也做不得假;冲田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