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烨愣住了。
陆蓁的语气不像是拈酸吃醋,又或者故意埋怨撒娇。她的表情很平淡,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点儿情绪起伏都看不出来。
不对劲。
赵文烨见过很多女人,明明无事,却刻意摆出难过或受了委屈的姿态,要他心疼,或要他去哄。又或者明明生气,却为了自己的名声而隐忍不发,故作大度容人……一般情况下,他都会顺着她们意思去做,要哄便哄,要夸便夸,要赏便赏。他不是刻薄冷酷的人,只要她们不生事,其他一切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陆蓁却不是这样。她不要他做什么,两人之间仿佛掉了个个儿,他变成那个故作伪装的人,开心时试探对方,生气时也要试探对方,而她,却反倒要事事顺着自己,稍微出些差错,就要知错赔罪……
“蓁蓁,朕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他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的想要弄清原因。
陆蓁听他这么问,便知今晚是睡不踏实了。她不得不承认,那人的直觉好得很,总能从她微小的情绪和反应中找到异常,然后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追究下去。她隐藏的好时,大多情况下能遮瞒过去,但像刚刚那样,她心里也压着不快和莫名想要宣泄的冲动,无法好好伪装时,事情便容易失控。
“皇上是……天子。”
她低下头,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反正事情到如此地步,想严丝合缝的圆过去,必是不能了。倒不如大胆一些,顺水推舟去试一试他。毕竟,时至今日,陆蓁觉得自己仍然无法看透赵文烨对她,到底持着什么样的想法。
是嫔妃?但又能察觉到他对她,好像真同其他人有些分别。之前被发配静心苑,无论是安义,还是日日来送饭的宫女,都待她不错,她的确能感受到那人的保护。可是,自己沦落至此,又是他一手造成的。
陆蓁不明白,赵文烨先是一意孤行,将自己推到了后宫所有女人的对立面,却在没几天之后,就又将自己打入如同冷宫的静心苑,替那些暗中咬牙忌恨的女人出了一口气,平了她们的怨愤。这一捧一踩,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盘算?
“朕是天子,然后呢?”
赵文烨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陆蓁的性子,他大致摸了个明白。这个女人怕极了麻烦,在一些问题上,她是能躲则躲,得过且过。不把她逼到绝路,她是绝不会开口的。
“皇上是天子,无论在其他人心里,还是在臣妾心里,都是这样。”
赵文烨皱眉,“蓁蓁,不要跟朕耍嘴皮子。”
“臣妾不敢。”她低头,竟是起身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蓁蓁,你非要跟朕对着来是不是!”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喜欢用顺从的姿态昭示自己的反抗敌对。而他眼前这个,绝对是个中好手。
“皇上息怒,臣妾知错。”
“陆蓁!!!”他只觉胸中一腔火气无处发泄,自己都说到如此地步,她却还在虚以委蛇,难道……
“难道朕,真的看错了你……”
陆蓁心突的一跳。
看错?
果然在那人心里,的确对她有一个特殊的“看法”。
陆蓁缓缓抬头,不再躲闪,直直看的他的眼睛,“皇上问臣妾,臣妾已经答了。对臣妾来说,皇上就是天。可臣妾能否斗胆问一句,对皇上来说,臣妾是什么?”
“你――”她竟然反问他!
陆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黯淡,“自古,妻子当以夫为天。臣妾答的坦坦荡荡,绝无隐瞒。但皇上却答不出来……臣妾知道了,以后自当守着妾的本分,守着奴婢的本分,服侍皇上。”
“你到底胡说什么,朕何时把你当成奴婢――跪跪跪,就知道跪!”他猛地起身去拽她。
陆蓁推却着他的手,眸中晶亮,幽怨却又带着期盼,“那皇上当臣妾是什么?!”
“你自称臣妾,自然是朕的妃子。”赵文烨神情一绷,闪过一丝警觉,“你,是什么意思?”
陆蓁摇头,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那是一种逃避的反应,带着无奈的失望。
“蓁蓁,你到底想说什么?”纵观她刚刚说过的话,似乎反复只有一句:他当她是什么人?赵文烨心弦一触,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答案,一时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可是想让朕对你承诺什么?”
“臣妾不敢……”
别扭脾气又来了。
不过,她没有否认,却是说“不敢”,倒还算有几分坦白。
赵文烨知道自己问对了,轻叹一声,算是松了口气,手上一用力,将人扯到了怀中,低头看着她略略垂下的眸,声音不自觉的软了下来,“那,朕要是准你敢呢?”
陆蓁不可置信的抬头,就看到赵文烨抿唇笑着看她,目光中竟有着鼓励的意味。
“臣妾……”她有些发抖,明明是在演,可箭在弦上的时候,却真的莫名害怕起来。她努力稳住情绪的波动,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缓缓开口:
“臣妾……只想知道,臣妾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和皇上在臣妾心里的分量,是否一样的重?如果有一天,皇上厌了倦了,能不能放臣妾出宫,臣妾愿木鱼青灯,常伴我佛。”
赵文烨原本还在笑着,但越听越不对,五指猛地紧扣住陆蓁的腕子,“什么?!”
“臣妾是说――”
“朕听到了!蓁蓁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文烨脸色铁青,